杜甫《秋興八首·其三》

這是唐代詩人杜甫的一首秋日感懷詩。

唐代宗大曆元年（766）秋，杜甫漂泊滯留在夔州，寫下七律組詩《秋興八首》，這是第三首。所謂“秋興”，即因秋而感。“安史之亂”雖已結束，然藩鎮割據嚴重，戰亂依舊，詩人受阻無法歸家，面對國家前景，自然憂心忡忡。

“千家山郭靜朝暉，日日江樓坐翠微。”首聯是說，千家萬家的山城夔州，靜靜沐浴在朝暉之中。“我”天天跑去江邊樓之上，坐看對面青翠的山峯。這是寫“羈身之夔府”。

《杜詩解》雲：“千家山郭”下加一“靜”字，又加一“朝暉”字， 寫得何等有趣，何等可愛。“江樓坐翠微”，亦是絕妙好致。但輕輕只用得“日日”二字，便不但使江樓翠微生憎可厭，而山郭朝暉俱觸目惱人。也就是說，前一句寫景可愛，後一句就讓人生厭，不過因爲“日日”二字，羈旅異鄉，心中憂愁。

“信宿漁人還泛泛，清秋燕子故飛飛。”頷聯是說，連住兩夜的漁人，來來往往，泛舟江上；清秋時節的燕子，依然如故，飛來飛去。這是寫“喻己之飄泊”。

《圍爐詩話》雲：第三篇乃是晨興獨坐山樓， 望江上之情景， 故起語云：“千家山郭靜朝暉，日日江樓坐翠微。”一宿曰宿，再宿曰信。“信宿”與“日日”相應。“信宿漁人還泛泛”，言漁人日日泛江，則己亦日日坐於江樓，無聊甚也。“清秋燕子故飛飛”，言秋時燕可南去， 而飛飛於江上，似乎有意者然。子美此時有南適衡、湘之意矣。

《杜臆》又評：公在江流，暮亦坐， 朝亦坐。前章言暮，此章言朝， 承上言光陰迅速， 而日坐江樓，對翠微，良可嘆也。故漁舟之泛，燕子之飛，此人情、物情之各適，而以愁人觀之，反覺可厭；曰“還”、曰“故”，厭之也。

漁舟之泛，燕子之飛，無時無刻不在引起詩人的故園之思，而對於漂泊異鄉的生活感到厭倦。

“匡衡抗疏功名薄，劉向傳經心事違。”頸聯是說，西漢匡衡直言進諫，也沒獲得多少功名；西漢劉向傳播經卷，但事與願違。這是寫“慨己之不遇”。

詩人用了“匡衡抗疏”“劉向傳經”兩個典故，訴說了壯志難酬的憂傷。

“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尾聯是說，年少一起求學的同窗，大多已飛黃騰達，他們在長安的五陵一帶，穿着輕衣，騎着肥馬，過着富貴生活。這是寫“國家之憂慮”。

《唐音癸籤》雲：詩家雖刺譏中，要帶一分含蓄，庶不失忠厚之旨。杜甫《秋興》“同學少年多不賤， 五陵衣馬自輕肥”， 着一“自”字，以爲怨之，可也；以爲羨之，亦可也，何等不露！

《錢注杜詩》則雲：“長安卿相多少年”，所謂“同學”者， 蓋“長安卿相”也。曰少年，曰輕肥，公之目當時卿相如此。長安卿相皆如此只顧自己富貴，不問國家前途，那麼這個國家的未來又在哪裏呢？詩人表現出深深的憂慮。

縱覽全詩，其旨微妙，文隱不露，立言蘊藉，事能入情，不爲泛率，其羈旅異鄉，憂國憂民的形象，躍然紙上，是爲感懷詩中的絕妙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