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的命運!
說起來,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當年我在西部的一座大山裏搞施工,中午和同事到附近的鎮子裏喫午飯。
是個很小的飯館,只有兩三張桌。剛坐下來,我就發現身後牆角摞着半人多高的一垛報紙。
報紙是簇新的,平平整整地打着捆,顯然從未有人動過。
等着上菜的功夫,我隨手打開一捆,粗略翻了翻,發現報紙種類真多。
有《人民日報》,《工人日報》,《農民日報》,《解放軍報》,《中國婦女報》,《中國電視報》,《參考消息》,當地的《省報》,《市報》,《晚報》,甚至還有水利電力科技環保等行業報紙。
我頓時覺得情況不對。
首先,
這都是沒打捆的新報紙,並不是準備處理的廢舊報紙。
其次,
小飯館是私人店鋪,老闆本人即便愛看報,也不可能訂閱這麼多報紙。
再有,
如果說這兒是個報紙收發點,應該有專門存放地,不可能隨便垛在牆角的土地上,很容易被弄髒破損或缺失。
還有,
小飯館的隔壁就是鎮政府,如果是公家的報紙,理應放在門衛室,不應該放在這小飯館裏。
另外,報紙雖然是新的,但從日期上看,不僅有當天的,還有最近十來天的。這就說明,它不是應急才臨時放到這裏的。
最令人不解的是,這裏是地無三尺平的大山深處,沒有任何工業,農業也不發達,商業也就是小飯館小超市之類的零星網點。
這裏好多老年人都說着純正的方言,一輩子沒走出過大山,你跟他說普通話他根本聽不懂,他說的話我們當然也聽不懂。
我曾問過當地人,聽不懂普通話,豈不是連電視都不能看了。
對方說,聽不懂就看畫面唄,看熱鬧也能打發時間——可見這裏已偏僻到了極點。
在這種條件下,訂閱工人報,婦女報,解放軍報,各行業報紙,實在有點牽強搞笑。
我這個人好奇心特強,在老闆出來上菜的功夫,隨口問道:
這報紙是哪來的?
老闆是個年輕小夥兒,二十來歲,一副憨厚朴實的樣子。
對我提出的問題他顯然沒有任何顧忌,隨口用勉強能聽懂的方言答道:
隔壁政府的。
政府的報紙怎麼放在這了?
是叔讓我搬過來的。
你叔是幹啥的?
副鎮長。
我已經猜到了八九不離十,但還想確認一下。我又問:
叔讓你把這麼多報紙拿這來,作什麼用?
小夥子還是無所顧忌地答道:
賣廢品。
小夥子在回答問題時,口語流暢,表情自然,沒有絲毫的遲滯猶豫。
這就足以說明,他做這種事已輕車熟路,見怪不怪,習以爲常了。
此時,一起喫飯的同事說話了。
同事對我說,你操那麼多心幹啥,咱正事還管不過來,管那閒事作甚,喫飯喫飯——
我苦笑道,我不是要管,而是覺得不正常。
同事又說:他正不正常關咱們屁事,你就願意鹽喫蘿蔔淡操心。
我說:那些報紙的編輯記者,黑天白夜地忙碌,豈不是作了無用功。
同事說:你幹這行真是屈才了,你應該去國務院當副總理。
我說,別說我當不上副總理,即便當上了,恐怕也解決不了這事兒。
如今十多年過去,我也早已離開了那個地方。
我雖然再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但隨着人手一部智能手機的普及,街頭巷尾的書報亭已銷聲匿跡。火車汽車飛機輪船包括候車室裏,人們都在看手機,社會面上再也見不到報紙的蹤影了。
如今的報紙,只有在政府機關,國企事業單位,或者圖書館裏才能看到。
由此可見,沒人看還要訂報紙的原因,地球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就用不着我再囉嗦了。
至於這算不算浪費,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