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清明時節,他心血來潮寫了一首諷刺詩,竟被皇帝封爲“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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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首著名的詩中吟誦的,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清明,是一個令人神傷的節氣。


關於清明或者寒食,古往今來文人墨客留下的詩篇,大抵都是傷感的。偏偏有那麼一位詩人,非要獨闢蹊徑,寫了一首與寒食節有關的詩歌,但主題卻是諷刺。


該詩人平生所作的詩,多爲歌功頌德,所謂應制之作,甚至,他本人還被後世冠以“幫閒文人”的稱號。


他寫了一輩子歌頌詩,在權貴那裏,沒怎麼激起水花,晚年創作的那首諷刺詩,卻意外被皇帝銘記,然後,還被賞賜當了個大官。這就是當年文壇著名的“御筆點官”的故事。


該事件亦是這位詩人此生的縮影。幸運與悲催同時貫穿了他的一生。



1


詩人的名字叫韓翃,從年輕時候便負有詩學才藝。因此,年紀輕輕的他即被玄宗皇帝召入翰林,成爲翰林待詔。


衆所周知,鼎鼎大名的李太白也曾擔任過這個職位。然後不久之後,李白仰天大笑出門去,辭職了。

太白的辭職,當然與其豪邁的性格有關,但還有幾個更實際的原因,想必是當時的人們體會不到的。


外人不知道翰林待詔的苦。首先,這一官職,說得難聽點,就是御用的宮廷文人,沒有任何權力可言。其次,翰林待詔俸祿也低得可憐,除了皇帝高興時偶然賞賜的美酒花紅,再別無他物了。


《唐才子傳》裏記錄了一則詩人王績的故事。


王績也曾侍詔翰林,他的弟弟因此十分羨慕,問道:“在皇帝身邊待詔,應該很順心吧?”王績回答曰:“薪水微薄,境況冷落,只有好酒三升,倒是讓人留戀。”


可知,韓翃能在青年時代就成爲“翰林待詔”,算得上是十分光彩的事情,這一份榮耀就好比給韓翃戴上一頂桂冠,但這份桂冠是沒啥分量的。除了虛無縹緲的“名氣”,他就一無所有了。


《本事詩》記載曰,韓翃雖然少負才名,“然蓽門圭竇,室唯四壁”,生活困頓得很。


諸位先不要可憐他,因爲,窮小子韓翃的“桃花運”馬上就來了。


話說,因爲有名氣,韓翃漸漸結交了京城的很多權貴,譬如,他常常去富家子弟李生家中做客。時間久了,李家的歌姬柳氏突然偷偷跟李生說,自己對韓翃懷有愛慕之意。

這位柳氏姑娘沒有留下名字,但她在中國文學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一篇叫《柳氏傳》的傳奇,讓人們記住了她。


在當時的京城,柳氏的美貌亦是稱絕一時的。能夠和她交往,韓翃也算是豔福不淺了。


正所謂雙喜臨門,天寶十三年(754),韓翃進士及第。這也就意味着,他終於可以不用給皇帝裝門面,而是有機會施展胸中抱負了。


命運彷彿在跟韓翃開玩笑。一年之後,“安史之亂”爆發,他的所有理想與抱負,轉眼之間又成了一場空。


2


韓翃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就像他在詩中寫的:


何事翻飛不及羣,虎班突騎來紛紛。

吳江垂釣楚山醉,身寄滄波心白雲。


寫這首詩的時候,韓翃應該是在逃難的路上,雖然處於惡劣的環境。他猶然“身寄滄波心白雲”,追求功名的心腸癡心不改。


爲了功名成就,他“甩掉包袱,輕裝上陣”,甚至,無情地拋棄了柳氏。


“安史之亂”爆發以來,因爲戰爭的緣故,武士階層越來越受到重用,韓翃也看明白了這一點,他因此選擇投奔當時的名將哥舒翰。


作爲一個才子,詩歌便是韓翃的“敲門磚”,他提前給將軍寄去一首詩。


萬里長城家,一生唯報國。

腰垂紫文綬,手控黃金勒。

高視黑頭翁,遙吞白騎賊。

先麾牙門將,轉鬥黃河北。


在結尾部分,韓翃則如是寫道:


殺將破軍白日餘,回旃舞旆北風初。

郡公楯鼻好磨墨,走馬爲君飛羽書。


韓翃的意思是說,既然哥舒將軍作戰如此勇猛,勝利必然指日可待(“白日餘”,半日有餘。),等到了那一天,勢必需要有人書寫報告勝利的文書。最後兩句詩的潛臺詞是:我韓翃想要替將軍走馬飛書。


看過那部動畫片的我們都知道,哥舒翰不但沒有“破軍白日餘”,由於各種原因導致戰事失利,潼關失守,他本人還成爲了階下之囚。


眼見投奔哥舒翰無門,韓翃轉換思路,尋找新的出路。

安祿山叛亂以來,藩鎮紛紛以戰爭的原因,拒絕向朝廷繳納賦稅,但有一個叫令狐彰的節度使,上繳的賦稅從未斷過。韓翃於是決定“巴結”令狐彰。


立身榮貴復何如,龍節紅旗從板輿。

妙略多推霍驃騎,能文獨見沈尚書。

臨風高會千門帳,映水連營百乘車。

他日感恩慚未報,舉家猶似涸池魚。


和寫給哥舒翰的詩歌類似,韓翃通篇在恭維令狐彰,重點是最後兩句:他日感恩慚未報,舉家猶似涸池魚。


不幸的是,對於這些肉麻之詞,令狐大人似乎無動於衷,這次“求職”以失敗告終。但韓翃也有了新的人生規劃:爭取成爲某位權貴的幕僚。


他後來成功了。《柳氏傳》中寫道:“是時侯希逸自平盧節度淄青,素藉(韓)翊名,請爲書記。”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當年統轄淄青的節度使侯希逸,向來傾慕韓翃的大名,於是請他做書記員。


這實在是一句“高情商”的描述,真實情況應該恰恰相反,是韓翃費了千辛萬苦傍上的侯希逸。但不管怎麼說,正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韓翃總算是穩定下來了。

3


穩定下來的韓翃,開始重新經營愛情。——照例以詩詞的形式。


韓翃託人尋訪柳氏,並寄詩《章臺柳》給柳氏:


章臺柳,章臺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亦應攀折他人手。


從該詩中我們看出,韓翃這是犯了“小心眼”,他以爲柳氏拋棄了自己,這首贈詩不但毫無情義可言,還充滿了酸溜溜的滋味。


柳氏看後嗚咽不止,是這樣回覆他的:


楊柳枝,芳菲節,所恨年年贈離別。一葉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


除了在愛情方面比較薄情,韓翃對待朋友也十分冷漠。他與錢起等人並稱爲“大曆十才子”,其餘才子們關係很好,唱和十分頻繁,正如《唐才子傳》裏說的:“聯藻文林,銀黃相望,且同臭味,契分俱深。”(彼此賦詩於文士之林,銀印黃綬,冠蓋相望,互相氣味相投,交情深厚),但韓翃與他們的關係很是冷淡,和詩也少得可憐,只有區區三首而已(韓翃平生賦詩171首)。


韓翃在侯希逸的幕府裏呆了約三、四年,後來,侯希逸因事被手下部將所逐,韓翃也就被罷了職,閒居在家十年之久。


他的人生理想就是成爲某人的幕僚,韓翃陸陸續續又換了幾波“老闆”。晚年的他,生活過得非常不如意,常常託病在家。


甚至,他引以爲豪的詩歌,也被大曆年間的後生視爲低劣之作(同職皆新進後生,不能知韓,舉目爲惡詩)。

戲劇性的是,韓翃最爲世人稱道的《寒食 / 寒食日即事》,便是作於這一時期。


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

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


寒食節民間有不開火做飯喫“冷食”的習慣,但偏偏是那些得寵的宦官,公然違背公序良俗。詩歌表面說的是“做飯”這件小事,諷刺的則是,權貴公然敗壞朝政的行爲。


唐德宗時期,中書省有了一個官員的空缺,遂向皇帝請示,德宗批示曰:“授予韓翃。”當時,朝廷有兩個同名同姓的韓翃,宰相再次請示,皇帝又批示曰:“寫‘春城無處不飛花’的韓翃。”


某個深夜,朝廷的巡官叩開了韓翃的大門,滿面喜色地說道:“恭喜韓兄了,朝廷下了批文,你升任駕部員外郎、知知誥。”


韓翃愕然道:“必無此事,定誤矣!”


經過反覆確認,他才知道,皇帝任命的那個人就是自己。是以,韓翃以遲暮之年脫離幕府,回到久別的朝堂之上。他終於迎來了人生的輝煌時刻。


韓翃平生經歷玄宗、肅宗、代宗、德宗四位帝王,人生經歷起起伏伏,愛情坎坷多磨難,詩名更是大起大落。但他因詩文被授翰林,因詩文被保舉爲官,詩歌是韓翃的幸運星,改變了他的人生。

參考資料:

1,辛文房:《唐才子傳》

2,刑振霞:《韓翃及其詩歌研究》

3,鮑俊琴:《韓翃平生考論》

-作者-

老談,always talk,老是誇誇其談之人,除此外,別無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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