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古詩詞，杜甫《清明二首·其一》

《清明》

杜甫〔唐代〕

朝來新火起新煙，湖色春光淨客船。

繡羽銜花他自得，紅顏騎竹我無緣。

胡童結束還難有，楚女腰肢亦可憐。

不見定王城舊處，長懷賈傅井依然。

虛沾焦舉爲寒食，實藉嚴君賣卜錢。

鐘鼎山林各天性，濁醪粗飯任吾年。

譯文

寒食禁火，三天之後，舟中晨起，家家戶戶，生起新火，燃起新煙。湖光山色，大好春光，把“我”的客船映襯得更加明淨。

鳥兒銜着花草，悠然自得；小孩做着遊戲，與“我”無緣。

少數民族兒童的獨特服飾，很難見到了；楚地的女子，腰肢纖細，亦是可愛。

昔日輝煌的定王府，早已不復繁華；遙想賈誼府中的古井，依舊是當年模樣。

白白辜負了東漢刺史周舉爲寒食改革的好意；因爲沒有錢糧，只能學西漢嚴君平那樣靠賣卜維持生計。

是過富貴生活，還是過山林生活，一切自有天意。“我”只要有一壺濁酒、一盞清茶、一頓疏食，就足夠了。

註釋

繡羽：鳥。

銜花：少年。

紅顏：年少的孩子。

騎竹，騎竹馬，以竹竿爲馬做遊戲。

結束：服飾裝束。

定王城：又名定王臺、定王廟等，在長沙縣東一里，廟連崗，高七丈，故又謂之定王岡，相傳乃漢景帝第七子定王爲望其母唐姬墓所建。

賈傅：即賈誼。

沾：潤澤。虛沾焦舉：東漢刺史周舉典故，寒食在清明前一日或二日，要禁火三日。假借寒食實則窮困無火。

嚴君：即嚴君平，西漢蜀郡人。卜筮於成都，日得百錢足以自養，則閉肆下簾讀老莊，揚雄曾從其遊。

天性：猶天命，指上天的意旨或上天安排的命運。

濁醪：濁酒。

賞析

這是唐代詩人杜甫的一首清明七言排律。

七言排律，寫的人很少，杜甫也只寫過幾首。排律不但要求平仄、對仗、押韻等規則，且比律詩更長，多的長達一百句，甚至二百句以上。杜甫這首排律，謹嚴流暢，用典自然，極見功力。

“朝來新火起新煙，湖色春光淨客船。”一二句是說，寒食禁火，三天之後，舟中晨起，家家戶戶，生起新火，燃起新煙。湖光山色，大好春光，把我的客船映襯得更加明淨。這是寫“清明之天氣”。

兩個“新”字，給人一種新氣象，好心情，新希望的感覺。“客船”二字，不可放過，杜甫不是乘船來賞春的，而是漂泊西南天地間，路過長沙洞庭湖的，是漂泊，而非遊春，這一點尤其值得注意，對於理解全詩意義重大。即便在客船上，詩人依然保持樂觀，這樣才更顯出詩人的超脫與豁達。

“繡羽銜花他自得，紅顏騎竹我無緣。胡童結束還難有，楚女腰肢亦可憐”這四句是說，鳥兒銜着花草，悠然自得；小孩做着遊戲，與“我”無緣。少數民族兒童的獨特服飾，很難見到了；楚地的女子，腰肢纖細，亦是可愛。這是寫“清明之所見”。一切都那麼美好，鳥兒歌唱，孩童嬉戲，只是在這份美好中，詩人仍然有一點格格不入，因爲思家，因爲戰亂，詩人實在快樂不起來，所以他用了“我無緣”三字。作爲過渡句，爲下文“清明之所想”作鋪墊。

“不見定王城舊處，長懷賈傅井依然。”這兩句是說，昔日輝煌的定王府，早已不復繁華；遙想賈誼府中的古井，依舊是當年模樣。這是寫“清明之所想”。

這兩句點出了詩人過清明的地方，正是長沙。定王城與賈傅井爲長沙著名景點，但是詩人沒有遊興，只是想起了歷史興廢，人事更迭。提起愛國的賈誼，也暗示着詩人內心的一份愛國熱情。

“虛沾焦舉爲寒食，實藉嚴君賣卜錢。”這兩句是說，白白辜負了東漢刺史周舉爲寒食改革的好意；因爲沒有錢糧，只能學西漢嚴君平那樣靠賣卜維持生計。這是寫“清明之處境”。

“周舉爲寒食”，典故出處《後漢書》卷六十一《周舉傳》：“舉稍遷幷州刺史。太原一郡，舊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龍忌之禁。至其亡月，鹹言神靈不樂舉火，由是士民每冬中輒一月寒食，莫敢煙爨，老小不堪，歲多死者。舉既到州，乃作弔書以置子推之廟，言盛冬去火，殘損民命，非賢者之意，以宣示愚民，使還溫食。於是衆惑稍解，風俗頗革。”“嚴君賣卜錢”的典故，出自《太平御覽》卷五○九引皇甫謐 《高士傳》 曰:“嚴遵字君平，蜀人。常賣卜成都市，日得百錢以自給，卜訖則閉肆下簾，以著書爲事。”兩個典故，穿插自然，表現了詩人處境窘迫，生活處於困境之中。

“鐘鼎山林各天性，濁醪粗飯任吾年。”末兩句是說，是過富貴生活，還是過山林生活，一切自有天意。“我”只要有一壺濁酒、一盞清茶、一頓疏食，就足夠了。這是寫“清明之心態”。

雖然處境艱難，但詩人仍然積極樂觀。人各有命，人各有志，既然選擇了高潔之路，不願同流合污，就要忍得住寂寞清貧。即便是粗茶淡飯，也無怨無悔，超然物外，度過餘生。

縱覽全詩，語言流暢，用典自然，情景交融，虛實相生，情感深沉，心胸開闊，意境超脫，是爲清明排律中的絕妙佳作。

作者：嚴勇，文學碩士。曾在"學習強國"學習平臺刊發詩評百餘篇。中華詩詞學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全國青年作家班第三期學員。已出版文史集《泰州史話：運鹽河邊的城市》，散文集《讀書旅行》、隨筆集《風韻泰州》。發表文章千餘篇。現爲報社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