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讀那驚鴻一瞥的美麗女人
詩經裏，
走來溫柔賢淑的女子。
河中有小洲，
林木蔥蘢，雎鳩鳥兒鳴叫。
善良美好的女子，
是君子心中的伴侶。
荇菜高高矮矮，
在女子小船左右。
採摘荇菜的淑雅女子，
君子每個夜裏都夢到她。
小河清幽，鳥鳴啾啾，
水草葳蕤，景色多曼妙。
更曼妙的是，遠古的純粹愛情。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詩經《關雎》
最早被記載的絕色美人，
不是西施，王昭君，貂蟬，楊玉環，
她是歷史上第一位女詩人，
春秋時期的衛莊公夫人莊姜。
她的手白嫩纖細如初長的白茅，
她的皮膚吹彈可破，
細膩光滑如凝脂。
她的脖頸挺拔優雅如蝤蠐，
她的牙齒瑩白光亮如瓠瓜子。
她額頭飽滿眉毛修長，
她靜態的樣子已是人間至美，
她低眉淺笑，秋波流轉的樣子，
更是美得攝人魂魄。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領如蝤蠐，齒如瓠犀，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詩經《碩人》
能與描寫莊姜的字句相較的，
恐只有太白的《清平調》了。
太白詩句裏，
楊貴妃的衣裳，華美飄逸，
雲朵一比都落了下風。
貴妃的絕世容顏，
更是讓花兒遜色。
春風吹拂欄杆，
沉香亭含露的牡丹花，
也比不上貴妃的國色天香。
凡間女子難有這樣的美麗，
只有羣玉山的仙女，
廣寒宮的嫦娥，
纔有與貴妃相比的姿容。
陽春三月，興慶宮沉香亭畔，
醉酒的詩人李白，即興賦詩。
他是翰林院的御用文人，
《清平調》雖算是稱頌帝后的應制詩，
但楊玉環擔得起詩裏的讚美。
她容貌豐美明豔，
也是出色的舞蹈家，
和唐玄宗創作了《霓裳羽衣曲》。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羣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唐·李白《清平調·其一》
瑤臺月下的仙女嫦娥，
最清麗也最孤寂。
夜深時分，
燭火幽微，雲母屏風黯淡。
星河漸隱，
一切歸於靜寂。
天地間，怕是隻有嫦娥獨醒，
空對廣寒宮，
空對碧海青天，
長夜裏一聲輕嘆。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唐·李商隱《嫦娥》
凡間女子，卻擁有塵世安穩的幸福。
洞房燃着紅燭，徹夜不熄滅。
早起的新娘子，認真裝扮好，
小心地輕聲問新郎：
眉妝是濃是淡？可合適宜？
她的忐忑，
是因爲新婦要見公婆。
其實，這不是一首閨閣詩，
是詩人朱慶餘寫給水部郎中張籍的行卷詩。
他以新娘自比，
張籍爲新郎，考官爲公婆，
詩人希冀自己的才學獲得賞識，進士及第。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唐·朱慶餘《近試上張籍水部》
最知書達禮，賢惠秀麗的女子，
是詩人元稹的結髮妻子韋叢。
她是高官之女，
父親韋夏卿曾任太子少保。
元稹爲韋叢寫了很多深情詩句，
如“曾經滄海難爲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元稹以清貧隱士黔婁自比，
將韋叢比做名門之女謝道韞。
家中寒素，
韋叢翻遍箱櫃爲元稹尋衣穿，
又褪下金釵爲元稹換酒喝。
整日以野菜豆葉爲食也覺香甜，
槐樹落葉作柴燒從未抱怨。
世上最讓人抱憾的，
是共苦的人，
沒能熬到同甘的那一刻。
縱使如今俸祿豐厚，
早已無需爲生計發愁，
詩人也只能在一場又一場祭奠中，
思念韋叢。
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嫁黔婁百事乖。
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 。
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
——唐·元稹 《遣悲懷·其一》
四大美女之一的西施姑娘，
是李白詩句裏，
讓荷花都自愧不如的美人。
她是江南水鄉女子，
每日在苧蘿若耶溪畔浣紗。
她玉手纖纖撩撥溪水的樣子，
嫺雅自在。
她以清溪爲鏡，
看見藍天白雲朵，
也看見水中粉面含羞，
梨渦淺笑的自己。
農家女兒的平靜安寧被時局攪碎，
嬌媚秀雅的越溪女，
成了館娃宮的吳宮妃。
國與國的博弈，
誰會在意一個女子的命運浮沉。
這個名喚施夷光的如花女子，
再也沒有音訊。
人們都深信，
她是隨着心上人范蠡泛舟五湖，
不問世事，只數晨昏。
西施越溪女，出自苧蘿山。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
浣紗弄碧水，自與清波閒。
皓齒信難開，沉吟碧雲間。
勾踐徵絕豔，揚蛾入吳關。
提攜館娃宮，杳渺詎可攀。
一破夫差國，千秋竟不還。
——唐·李白《詠苧蘿山》
傳奇女子肩負家國使命，
縱有潑天富貴和無盡寵愛，
沉重和失卻自由如影相隨。
遠不及尋常女子。
能享有平靜和安寧。
同是若耶溪畔，
採蓮女子輕鬆活潑，
又有些恣意。
也許是遇見中意的陌生人，
她唱着歌調轉船頭，
含羞躲在荷花後，
再也不肯出來。
耶溪採蓮女，見客棹歌回。
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來。
——李白《越女詞五首·其三》
是燕子銜春泥的三月，
是桃花杏花參差開的三月，
是小雨如酥草色淺淡的三月，
是人面桃花相映紅的三月。
三月，女人的節日，
千年時空長河裏，
吟詠女人的詩句，
如繽紛落花。
去採擷那一朵朵花瓣吧，
氤氳文字芳香，
讀那驚鴻一瞥，
留下永恆倩影的美麗女人。
作者：童話。北方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