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日曆 | 杜甫《早花》

在杜甫的生命中，有一種高級的東西，叫作憂國憂民。

這是刻在杜甫骨髓裏的。讀杜甫的詩，你好像就會突然發現，生命中不只有升官發財，不只有功名利祿，不只有情情愛愛，還可以有大江大河，民間疾苦。

“西京安穩未，不見一人來。”一開頭，已然將生命中的高級狀態憂國憂民和盤托出。如果有一人來通報一下消息，也可以讓他知道國事到了哪一步了。其實，他只是一介草民，只有一間茅屋，一道籬笆，一條浣花溪，一樹梅花陪伴着他，可是他卻始終放不下“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理想，始終關切着國家大事。“不見一人來”的焦急等待，正是詩人生命中最偉大的東西。

“臘日巴江曲，山花已自開。”臘日，這個時間節點很特殊，它意味着時光已經走到臘月，一年的日子屈指可數，詩人又即將老去一歲。在臘月裏，最容易對故鄉產生思念，每逢春節，在各地的人們都要回到故鄉去。可是，杜甫回不去。“西京安穩未，不見一人來。”還不知道京城的戰亂如何。這個戰亂是“安史之亂”結束的同年，即763年，吐蕃趁亂攻下唐朝都城長安。杜甫心急如焚，不知道情況如何。巴江，很美，彎彎曲曲。山花，也很美，天真爛漫。可是，詩人生命中的憂國憂民之心，將眼前美麗的景緻變成了觸發鄉愁的機關。

山花有多美。“盈盈當雪杏，豔豔待春梅。”盈盈，儀態美好。豔豔，明媚豔麗。盈盈與豔豔，是對於山花狀態的描繪，楚楚動人。雪杏，是對於山花形象的比擬。山花，像雪杏一樣潔白無瑕。山花，明媚豔麗，等待春梅的盛開。

他鄉的景色越美，越思念自己的故鄉。

山花催來了臘月，催老了容顏，而這樣漂泊異鄉的日子，何時才能結束呢？

“直苦風塵暗，誰憂容鬢催。”一個“苦”字，道出了詩人個體生命的飽經風霜。一個“憂”字，道出了對年華逝去的悲傷，以及對國家混亂時局的深深憂慮。

詩人苦的是有家不能回，憂的是國家仍在戰亂中。詩人的“苦”與“憂”又與開頭“西京安穩未，不見一人來。”形成了一個閉環。

按照正常的邏輯，首聯應該置於尾聯位置，可是詩人爲了突出這種對時局的擔憂，一下子就將這種憂慮提了上來，使人感受到國破家亡後的小人物的悲劇命運。

從一枝山花盛開，到家國情懷，這對於杜甫而言，就是生命中一種很高級的自覺意識。一花一世界，一朵山花，照見了杜甫無比寬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