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燕山腳下 山海關長城
文/東方之音
渤海的浪與燕山的風,在山海關長城的垛口處相遇。這道從遼東半島蜿蜒而來的城牆,以青磚爲骨、夯土爲魂,一頭扎進渤海的碧波,一頭連着燕山的山脊,像一條沉默的巨龍,守了秦皇島六百多年的山海歲月。
老輩人說,山海關是“天下第一關”,不是虛話。明洪武年間,徐達督建此關,選址在山海交匯的咽喉處——城牆高逾十米,牆基寬得能跑馬,垛口間的箭孔仍朝着關外,彷彿還能看見當年戍邊將士的目光,銳利如鷹。登上城樓,指尖撫過斑駁的青磚,能觸到歲月的裂痕:有的是風雨侵蝕的痕跡,有的是戰火留下的凹痕,每一道紋路里,都藏着故事——戚繼光練兵時的號角,明末守軍的吶喊,還有和平年代裏,往來商旅踏過城門的腳步聲。
最妙的是看長城入海的模樣。老龍頭那段城牆,不像別處那般巍峨,卻帶着一股子韌勁,順着海灘的坡度延伸,最後一頭扎進渤海里,牆基的條石在海浪中若隱若現,像是巨龍飲水的爪子。漲潮時,海水拍打着城牆,濺起的浪花沾在磚上,帶着鹹澀的氣息;退潮後,灘塗上露出的碎石,還留着城牆的印記。早年的戍卒,就是在這兒守着“水關”,既要防陸上的敵寇,也要警惕海上的侵擾,日復一日,把青春融進了這山海之間。
長城腳下的村落,也沾着城牆的氣息。村民們祖祖輩輩住在長城邊,有的人家用城磚壘過院牆,有的老人還能講出爺爺輩守關的往事。秋日裏,山核桃熟了,村民們揹着竹簍上山,路過長城的烽火臺時,會停下來歇腳,對着空蕩的臺基說幾句家常——彷彿那些逝去的戍卒,仍在這兒聽着人間的煙火。如今的長城,不再是邊關要塞,卻成了遊人憑弔歷史的去處,孩子們在城牆上跑跳,老人們坐在城樓前曬太陽,遠處的山海依舊,只是多了幾分平和的暖意。
夕陽西下時,站在山海關長城上,能看見渤海的水面被染成金紅,燕山的輪廓在暮色裏漸漸模糊,城牆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一道跨越時空的印記。忽然懂了,這長城從來不是冰冷的磚石堆,是中國人的脊樑,是山海間的守護者,是把歷史與當下連在一起的線。只要山海還在,這道城牆就會一直矗立,守着秦皇島的風,守着渤海的浪,也守着每一箇中國人心裏的家國記憶。
2025-11-13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