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宿城水庫 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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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東方之音

天色尚未破曉,守壩人提了風燈,緩緩沿堤踱去;燈光如細細的金線,顫顫浮在暗沉沉的水面之上,被流動的水波一牽一曳,便斷作星星點點浮游的光斑,散漾開去。

不多時,天邊山脊線便裂開了蟹殼青的細縫,天光悄然滲入,水色竟漸漸由墨黑化作了青碧。終於,山巒的輪廓也清晰起來,山脊連綿起伏,低低環抱着這片水,水亦沉靜地映着山,默默無言。此時,水面竟已成了一面碩大無朋的鏡子,將上方無垠的天空囫圇吞下,天上飄着的薄薄浮雲,水裏也悠悠浮着;天上飛過一隻白鷺,水裏亦掠過一隻白鷺的影蹤,它們翅膀拂過水麪,漾起的漣漪,圈圈擴散,繼而消融於更廣大的澄明之中。魚躍聲!偶爾自水中深處躍起,擊碎了水鏡,水花迸散,隨即又復歸平靜。

堤岸上,水閘默然矗立,鋼鐵的身軀在朝陽中泛着冷光,肅穆而威嚴。閘門內裏深處,水則被幽閉了,在閘壁的暗影裏醞釀着力量,偶爾泄出時,便化作隆隆的悶雷之聲,從黑暗的深處奔向光明的廣闊。

日頭漸高,遊人如細小的蟻羣,散落在堤壩上,喧鬧的聲響浮在水面,卻終未能沉入水底。水面依舊澄澈,仍將天空與山巒,包括人羣和笑語,都盡收其中,卻又不曾沾染半點塵俗。喧囂聲似乎只在鏡外浮游,鏡內世界卻依然靜謐如初,水光瀲灩裏,自有一派天光雲影的悠遠。

待到暮色四合,遊人散去,水庫才真正迴歸了它自己。暮靄如煙,緩緩自水面升起,又輕輕彌散開來,籠罩了山,罩住了水,水與山便一同沉入了朦朧的夢境。這時,水聲反而漸漸清晰起來:水波拍岸的絮語,風過閘門的嗚咽,還有水下隱祕生命的窸窣,皆在暗下來的寂靜裏悄然彌散。最後,月光終於浮現了,不聲不響地灑下清輝,在粼粼的水波上鋪滿了細碎的銀光,如同無數跳躍的音符。

此時再看那水庫,它依舊不動不言,卻彷彿不再是人的造物,而倒像是自天地混沌初開時便已存在於此了;它晝夜不息吞吐着光陰,在自身深處靜靜涵養着永恆——那些被它收藏的日光月光,那些被它融化的風聲雨聲,都化爲水底恆常的脈動,翻湧成生命不竭的漩渦。

人退入夜,水光才顯出本來的魂魄:它擁着萬物之影,也終將消融萬物之形。這澄澈的鏡面,原來照徹的是時間本身——天光雲影不過流經其上的過客,唯有水底深處那沉潛的脈息,纔是光陰漫流而過的聲音。

2025-7-26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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