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北方端午 艾葦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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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東方之音

晨霧未散時,父親已從田埂歸來,衣襟上沾滿露水,懷裏的艾草還帶着泥土的腥甜。北方端午不興龍舟,倒是在門楣懸艾這件事上格外鄭重。新折的艾枝要趁着露水未晞掛上門頭,說是這般才能鎖住祛邪的靈氣。

竈房裏飄出葦葉的清香。母親將泡得發亮的黍米攏進碧綠的葉鞘,指尖翻飛間,菱角似的糉子便攢成一串翡翠鈴鐺。北人包糉子不用竹箬,河塘邊採來的蘆葦葉帶着水腥氣,蒸熟後卻會沁出特有的草木香。柴竈裏的火苗舔着鐵鍋,水汽氤氳中,那些青翠的棱角漸漸染上琥珀色。

"伸手。"祖母拈着五色絲線,在孫輩腕間纏出彩虹般的紋路。端午的正午陽氣最盛,此時結就的五色縷能縛住整年的平安。線頭綴着桃木雕的小糉子,碰在銀鐲上叮咚作響。檐下的風鈴突然轉急,祖母眯眼望着東南方翻湧的雲頭:"龍王爺要來收雨水了。"

供桌上的糉子要剝開青衫,露出金玉之身。三炷線香嫋嫋升起,祖父用艾草沾了雄黃酒,在孩童額間畫"王"字。酒液滲入皺紋交錯的掌心,他忽然說起幼時見過遊方道人用端午正午的井水畫符,黃紙上的硃砂字遇水不化,倒像是浸了血。

暮色四合時,母親將曬乾的艾草投進澡盆。滾水激出濃烈的藥香,蒸得滿屋白茫茫。小兒女在霧汽中嬉鬧,胳膊上的五色縷被水浸得發亮。窗外忽有驚雷碾過屋檐,雨滴砸在艾葉上噼啪作響,彷彿兩千年前沉入汨羅的詩句,正乘着北方的雨,叩響每扇貼着鍾馗像的木門。

竈膛裏的餘燼明明滅滅,烘着最後幾個溫熱的糉子。父親取下門楣的艾草,枯葉在掌心碎成齏粉,那縷執拗的苦香卻纏在指縫間,久久不肯散去。

2025-05-29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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