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最癡情的軍旅詩人,出生入死半生,卻因爲心愛的丫鬟枉送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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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來,因詩廢命的故事其實並不多,被載入進正史的事例,更是堪稱絕無僅有。


因爲一首詩歌,要了男女兩條人命,而且這對男女還是戀人關係。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概率能有多大?


假如我再說一下這位男士的履歷,諸位可能就更不敢相信此事件的真實性了。這位因詩歌遭橫禍的男士,雖然稱不上赳赳武夫,但也的確上過戰場,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扛過槍”的。


一個經歷過戰爭的人,心思卻細膩而敏感,爲了一個侍女而癡狂,發誓永不婚娶,乃至獻出自己的生命。他的人生註定是一個傳奇。


這位唐代詩人姓喬,來自於高門顯族。他的家族因與皇家聯姻而名聲顯赫,以及,他們家的家庭成員並非紈絝子弟,個個才華橫溢,乃國家之棟樑。


詩人的父親名喬師望,昔年,曾跟隨唐太宗李世民打過仗,驅馳沙漠。因爲赫赫戰功,喬師望被授予刺史等職,又娶了唐高祖李淵的女兒,成爲當朝堂堂駙馬爺、李世民的大舅哥。


雖然有軍功,但喬師望並非單純的赳赳武夫,他和當時的名士,譬如“初唐四傑”之一的盧照鄰關係甚好,盧照鄰評價其文章曰:“雅愛清靈,不以繁詞爲貴。


文武兼備的喬師望,生有三子一女。女兒喬氏,以區區女子的身份,在《全唐詩》中留下了一首叫《詠破簾》的小詩。


已漏風聲罷,繩持也不禁。

一從經落後,無復有貞心。


相信單從這首小詩,我們便可看出,喬家的家教有多麼好。


喬師望的三個兒子分別是喬侃、喬備,以及喬知之。喬侃與喬備均爲單名,且侃、備二字都是單人旁(“備”的繁體字是“備”),唯獨今天故事的主人公,喬知之與衆不同。


實際情況也的確是這樣的,《舊唐書》裏說,與他的兩個兄弟相比,喬知之“尤稱俊才,所作篇詠,時人多諷誦之。”


喬知之的履歷,與其父頗爲相似,他也有從軍塞外的經歷,以至於當女皇武則天主政時,曾經詢問他邊陲之事。


作爲回應,喬知之上奏了一篇奏表,這篇奏表的題目叫《爲喬補闕論突厥表》。題目中的“喬補闕”也就是喬知之,可見,這篇文章是別人代寫的,此文的捉刀代筆之人同樣大大有名,便是陳子昂。

衆所周知,陳子昂同樣有過從軍的經歷,實際上,垂拱二年(686年)的那次北征,他便是跟隨喬知之去的。作於此次北征中的《燕然軍人畫像銘》一文,陳子昂曾大力讚揚唐軍的軍容之盛。


耀天兵兮徵荒服,絕雲漠兮出元極。

白羽旆兮青雲旗,簫鼓鳴兮士馬悲。

願左右兮浮屠道,備丹青兮妙天寶。

功既畢兮業既成,神之來兮福冥冥。


在該詩歌的序言部分,陳子昂又寫道,他們的這次討伐,女皇武則天“特敕左補闕喬知之攝侍御史護其軍事”,也即是說,喬知之暫代侍御史,負責監管其軍。


遙想當年,父親喬師望曾經仗節秋方。喬知之的這次馳騁朔方、勒石燕然,正是爲了追隨父親的腳步,光大喬氏的門楣。


喬知之的軍旅生涯,似乎持續了很久。他的軍旅詩中,頻繁出現“十年”這個詞,當有意暗示自己戍邊時間之久。比如,喬在《羸駿篇》中這樣寫道:


山川關塞十年徵,汗血流離赴月營。

肌膚銷遠道,膂力盡長城。

長城日夕苦風霜,中有連年百戰場。


以及,朋友沈佺期贈給他的詩中,亦有類似的表述:


盧家少婦鬱金堂,海燕雙棲玳瑁梁。

九月寒砧催木葉,十年征戍憶遼陽。

白狼河北音書斷,丹鳳城南秋夜長。

誰謂含愁獨不見,更教明月照流黃。


雖然戍邊日久,喬知之並未取得父親那樣的成就。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當時朝廷的奸佞之人賞罰不明。


譬如,陳子昂與他共同參與的那一次北征,唐軍討伐的對象是突厥的僕固,隨着討伐的順利進行,僕固很快就被誅身死。但當論功行賞的時候,似乎沒有喬知之什麼事兒。


陳子昂替好友打抱不平,專門作了兩首詩,其中之一曰:


漢廷榮巧宦,雲閣薄邊功。

可憐驄馬使,白首爲誰雄?


整個朝廷被善於鑽營的官僚把持,勞苦功高、滿頭白髮的喬知之,卻仍未被重用,因此,陳子昂才提出這一問題:白首究竟該爲誰而雄?


除了這首詩,陳子昂還另外給喬知之寫過三首,喬知之應該也回贈過他,但留存後世的,也只有一首。

北征行將結束的時候,是年秋七月,陳子昂南歸,喬知之爲好友餞行,席間作《擬古贈陳子昂》一詩。在詩歌的末尾,喬知之頗悲傷地寫道:


一彈再三嘆,賓御淚潺湲。

送君竟此曲,從茲長絕弦。


以及,通過這首詩歌,後人亦能推斷出,喬知之當時大體的年齡。他在詩中有云:


海風吹涼木,邊聲響梢梢。

勤役千萬裏,將臨五十年。


可知,彼時喬知之當時已近知天命之年。但直到北征完全結束,他依舊駐守邊塞,未返還中原。


五年之後,陳子昂追憶起還在邊塞的好友,專門賦詩曰:


嘆此南歸日,猶聞北戍邊。

代水不可涉,巴江亦潺湲。

攬衣度函谷,銜涕望秦川。

蜀門自茲始,雲山方浩然。


此詩作於北征過後的五年,而喬知之當時還在邊關。彼時,武則天忙着更改正朔,未免頻繁更改年號,那段時間的史書,在時間的記敘上也就顯得比較混亂,他究竟何時回到長安,已經不得而知了。但好在回來之後,喬知之“打了一輩子仗,也該享受享受了”。


喬知之勉強算一個武人,但他多情、敏感,且富有才思。他此生賦詩寫文二十餘卷,絕大部分都已失傳,僅存詩十八首,正所謂“人若其詩,詩如其人”,喬知之的詩歌風格是雍容典雅,富含寄託,哀而不怒;詩歌題材則是以女性爲主。


在喬知之的筆下,男人或許是貪戀美色的,但女子往往純潔而忠貞、癡情且苦戀。譬如,有一首《銅雀妓》如此寫道:


金閣惜分香,鉛華不重妝。

空餘歌舞地,猶是爲君王。

哀弦調已絕,豔曲不須長。

共看西陵暮,秋煙生白楊。


坦率地說,縱觀整個唐詩序列,純粹的愛情詩題材並不算多,喬知之用自己多情的筆墨,幾乎以一己之力,對錶現男女情愛方面的題材,作出了卓絕的工作。

他最爲人津津樂道的,是被後世稱作“姊妹篇”的兩首情詩。


第一首情詩名曰《定情篇》。它首先是一首長篇的五言古詩,全詩洋洋灑灑五百餘字;其次,雖然以“定情”爲題目,但詩歌敘述的是男子的不定情。


詩中的女主人公,是美麗多情且可憐的。喬知之寫道,剛剛新婚不久,丈夫便有遺棄她的想法,不再專情於她。


共君結新婚,歲寒心未卜。

相與遊春園,各隨情所逐。

君念菖蒲花,妾感苦寒竹。

菖花多豔姿,寒竹有貞葉。

此時妾比君,君心不如妾。


兩人雖然就在彼此的身邊,卻好比陌路同行,是以,同樣的景色,在兩人眼中,卻看出相反的感受。


詩歌的後半部分,喬知之盡數歷代女子不幸的遭遇,詩人以女子之定情,諷刺、反襯男子之不專。“人間丈夫易,世路婦難爲”,便是此詩的主題。


喬知之能夠諷刺這些不專情的“人間丈夫”,可想而知,他本人必然不是這樣的薄情郎。


歷史就是這麼搞笑,但正是由於自己的專情,喬知之卻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姊妹篇情詩中的第二篇叫《綠珠篇》,那是一首寫給自己婢女的詩歌。話說,喬知之有個叫碧玉(不同的書有不同稱謂,還有的作“窈娘”等名)的婢女,此女嬌豔美麗,能舞蹈,善文章,喬知之特別寵愛她,以至於不再婚娶。


好巧不巧,武則天的侄子武承嗣也看上了碧玉,便藉口暫時借她去教自己的姬妾們梳妝,去了之後,碧玉被納爲妾,再也不準出門了。

喬知之既感到憤怒,又十分在意這位侍女,於是,便作了一首《綠珠怨》,叫人偷偷寄給碧玉。喬知之在詩中最後寫道:


辭君去君終不忍,徒勞掩袂傷鉛粉。

百年離恨在高樓,一代容顏爲君盡。


最後這一句,要了碧玉的命。爲了表現自己“一代容顏爲君盡”的忠貞,碧玉將此詩結於衣帶之上,然後,投井而亡。


武承嗣打撈上碧玉的屍體,在裙帶上得到此詩,大怒,借酷吏之手,羅織喬知之的罪名。最終,在南市斬殺了他。


我們永遠不知道,得知碧玉自盡之後,喬知之是怎麼樣的感受,當初他是否是有意讓碧玉自盡的。但他爲了踐行自己的癡情,最終搭上了整個家族的升沉榮辱、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這樣的犧牲,總是令人佩服的。

參考資料:

1,王珂:《初唐士人喬知之家世生平考辨》

2,李朝傑:《論初唐詩人喬知之的詩歌創作》

3,李朝傑、金景芝:《唐代詩人喬知之考論》

-作者-

老談,always talk,老是誇誇其談之人,除此外,別無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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