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勒泰,踩着落日“蹦雪迪”
作爲新疆阿勒泰地區本地人,我每年冬天都會去滑雪。離我家最近的滑雪場是阿勒泰將軍山滑雪場,它倚着海拔1300餘米的將軍山,天高山遠,大雪茫茫。
小時候的我總覺得它太寥廓,以至空寂。一次次騰躍而下,冬風呼嘯,林濤颯颯,太陽似乎觸手可及,想吶喊,想興奮地發泄,但太靜了,發出的聲響陡然被厚雪吞沒,讓歡喜多了幾分畏懼。
如此盛景,就該狂歡。阿勒泰的落日浪漫而恢宏,彌天的大雪溫柔而壯麗,它們交織成無比絢爛的夢境,只有盡情釋放自我,極力揮灑狂熱,纔不辜負這一份豪邁與濃烈。
今年,將軍山滑雪場一改往年的“文藝風”,不再寂靜,不再獨守曠野,用一場接一場的“夕陽蹦迪”吸引大批滑雪客,縱情於心跳加速的狂歡派對,熱鬧無比。黃昏時分,雪是沸騰的音符,風是自由的旋律,而夕陽高懸,橘色的晚霞漫野,爲這場狂歡鋪就快樂無邊的底色。燦爛的夕陽如潮湧,皚皚的白雪如熱火,人們迎着落日瘋狂搖擺,踩着厚雪肆意舞動、高歌、嘶吼……
那天傍晚,比從前任何一次滑雪都令我印象深刻。極富節奏感的音樂自山頂流瀉,有人進行花式滑雪表演,有人跳着不嚴謹的街舞,大多數人毫無章法地擺臂,夕陽落在每個人身上,溫柔又包容,鼓勵人們在此找到內心深處真正的自己。我於落日下飛躍,於人羣裏放聲,心底的沉痾被冰封,樂觀的自我被找回,昨日的疲憊被驅散,對未來的希望被點燃。
近年時興夜遊,將軍山滑雪場也趕時髦,新增了“夜滑”項目,我也感受過一次。不誇張地說,夜中的滑雪場宛如白晝,月光、星芒本已足夠耀眼,再加上全方位遍佈的燈光,雪道在不同波長的光線裏熠熠生輝,給人足夠的溫暖和安全感。
在我的記憶裏,阿勒泰是沒有黑夜的,春夏秋的夕陽極晚才落,冬天的雪夜被月光和燈光籠罩着,何懼晝短夜長。李白在《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中說,“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阿勒泰的夜滑其實也是“良有以也”。小時候,我家距離學校有三四公里的路程,那時上下學是無人接送的,即使在寒冷的冬夜。但我們都不怕黑,也不覺路遠,因有亮於城市的月光相伴,一路出溜着回家——以前沒有掃雪車及時剷雪,路上的雪結了塊,被踩得硬實、滑溜,走起來毫不費力,滑幾段路,就到家了。如今在滑雪場夜滑,似乎重拾年少的無憂無慮,於夜色裏一次次騰躍,那般愜意,那樣的自由自在。
再晚些時候,滑雪場還有“煙花秀”,一簇簇的煙花璀璨,像星星在蒼穹迸裂,也如飛雪在大地燃燒。有人駐足欣賞,有人閉眼許願,誰也不知各自在鼎沸的夜幕下想了些什麼,但都被燃起了激情。多彩煙花,美好的故事,人們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聚。
隆冬時節,阿勒泰的氣溫最低可達零下20℃至30℃,雖凜冽刺骨,但我從不畏寒,因這堅冰之上,向來暗湧熱烈——在大雪裏騰躍、追逐,這份快樂猶如熊熊熱火,點沸了邊陲雪山。黃昏也好,深夜也罷,我們追隨着雪的步伐,載歌載舞、精神抖擻,滑向萬紫千紅的明天。(作者:戚舟;編輯:楊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