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第一個家在天津”

天津有許多名人的舊居，張愛玲舊居在一條小巷子的入口處。

張愛玲是我比較喜歡的作家，她的一生充滿傳奇。她的小說有一種別樣韻味，你讀她的小說，像是在一個綿綿雨季走進一間古舊的屋子。

那個古舊的屋子現在就在眼前，斑駁的牆，古樸的門窗，無聲訴說着歲月滄桑，尚未走進院門，一種寧靜神祕、黯淡陰鬱的氛圍便撲面而來。

張愛玲舊居陳設 熊代厚 攝

在院子入口，有一個大標牌寫着“張愛玲舊居”，白色的字，被層層玫瑰簇擁着，這是在象徵她的《紅玫瑰與白玫瑰》嗎？

她一生和玫瑰分不開，筆下多爲愛情，迷離又憂傷。

進到院子裏，一幢三層小樓安靜地立着，門口有一幅張愛玲幼時的照片，她後來那種精緻與孤傲，在這張照片中就能一眼看出。

1923年，張愛玲隨父母遷居天津，入住赤峯道83號，那時她才三歲，剛能記事。她在這裏一直住到1928年，將近六年。她在《私語》裏說：“第一個家在天津。”

她多次回憶這個家：“松子糖裝在金耳的小花磁罐裏。旁邊有黃紅的蟠桃式磁缸，裏面是痱子粉。下午的陽光照到那磨白了的舊梳妝檯上。”“我開始認字塊，就是伏在牀邊上，每天下午認兩個字之後，可以喫兩塊綠豆糕。”這些回憶充滿着溫暖快樂。

我從一樓而上，黑紅色木梯有些幽暗，走在上面，發出輕微的嘎吱聲，像是踩在歲月上發出的低吟。

有一個年輕女孩，穿着紫色裙子，黑色高跟鞋，安靜地坐在木梯上，一輪溫柔的淺光籠罩着她。她斜斜地倚着，雙目微閉，似乎想用靈魂貼近那個遠去的故人。

屋裏保留了最初的樣貌，裝飾既古樸又洋氣。客廳的佈置簡潔而典雅，一些舊式傢俱，一架老式鋼琴。桌上有一臺留聲機，敞着喇叭口，似乎還能傳出當年的歌聲。

牆上掛着幾幅張愛玲的照片，她一向清冷孤傲的眼神，似乎穿越了時光，洞察着每一個來訪者的內心。畫像邊上還有一行字：“愛在深眸，玲瓏剔透。”這是她生命與愛情的寫照。

書房窗前是她的書桌，那時她尚小，雖不曾在這裏傾情織文，但一定在這裏習字練筆。我想象着她當年的模樣，到底該是一副怎樣的模樣？

屋子裏有一些遊客，卻沒有什麼聲音，馬路對面瓷房子和張學良故居的熱鬧彷彿被屏蔽了，整個街市彷彿也被屏蔽了。

大家輕輕地走着，仔細地看着這裏的一切，似乎在尋覓她當年生活的每一個細節，在回味她生命的每一縷時光。

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她生命的印痕。她的才華，她的敏感，她的孤傲，都融入了舊居的一磚一瓦、一案一幾中。

她的心極細極敏感，把情感深處最隱晦的東西細膩地表達出來。她的文字又如同鋒利的刀，剝開生活的層層表象，直達人心深處，徹底掀開那一層僞善。

她的作品蒼涼犀利，又滿腔悲憫，冷，交織着熱，她的愛情何嘗不是這樣呢？

二樓帶露臺的房間內掛着一幅字：“你問我愛你值不值得，其實你應該知道，愛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

她愛得熱烈，分得也決絕，在得知男方不守諾言後，她決然離去。

我再次細細打量這裏的一切，眼前的舊居見證了那個時代的風雲，更見證了張愛玲的成長。在這裏，我們可以找到她的作品甚至她的人生背後的情感源泉。

張愛玲雖出生在上海，但三歲便至天津，可以說天津是她第一個有記憶的家。

她門楣顯赫，卻歷經繁華落幕之後的寂寞，熱烈希望之後的失落，給她的人生打上了一層蒼涼底色，她作品的字裏行間，便有了一種獨特的悲情。

是啊，今天我來到這裏，來到這座留有她生命氣息的舊居，遙想當年種種，目光輕撫這裏的一切，理解了她的冷和熱，她的鋒利和悲憫。（作者：熊代厚；編輯：楊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