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嶺南荔枝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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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讀白居易的《荔枝圖序》,讀到“瓤肉瑩白如冰雪,漿液甘酸如醴酪”時,忽覺舌底生津,饞涎欲滴。翻看日曆,到夏至荔枝成熟還有一些日子,但是,我已經對甘酸如醴酪的荔枝充滿了期待。

夏至有三候:一候鹿角解,二候蟬始鳴,三候半夏生。“荔熟蟬鳴雲紗響”,蟬始鳴時,也是荔枝初熟時。梁代高僧竺法真《登羅浮山疏》雲:“荔枝以冬青,夏至日子始赤,六七日可食。”明末清初嶺南學者屈大均的《沁園春·荔枝》也說:“夏至初丹,喜有蟬催,向遍桂洲。”

關於夏至,《恪遵憲度》是這樣闡釋的:“日北至,日長之至,日影短至,故曰夏至。至者,極也。”從夏至開始,陽極而陰生。這個時節的養生保健,要注意保護陽氣。夏至以食養生,各地皆有特色:或食糉子,或食餛飩,或食新麥粥,或食蠶豆飯,或以酒和冰而飲,或供夏至茶。

“一顆荔枝三把火”,對嶺南人來說,夏至喫荔枝,無疑是最好的滋補。嶺南民間認爲“夏至食個荔,一年都無弊”。《從化縣誌》記載:“夏至荔熟,人爭啖之。”夏至喫荔枝不是嶺南人的專利,巴蜀之地也有這種習俗。《水經注》記載,江州縣“有官橘、官荔枝園。夏至則熟。二千石常設廚膳,命士大夫共會樹下,食之”。夏至日的荔枝宴,以地爲席,以荔枝樹爲幕,投壺對弈,觥籌交錯,是士大夫們纔有的享受。

少年時,我的家鄉雷州半島的田野到處是甘蔗林、香蕉林、桑樹林、橡膠林,還有菠蘿園、胡椒園、劍麻園,滿畦滿壟,滿坡滿嶺,綠浪滾滾,連綿天際。村莊裏則是枇杷、黃皮、荔枝、龍眼、芒果等各種果樹,密密匝匝,綠蔭遍地。進入夏季,田野裏、村莊裏的各種水果漸次成熟,紅若寶石,黃似赤金,綠像翡翠,紫如瑪瑙,晶瑩含露,飄拂臨風,綴滿樹梢,壓彎枝柯,想喫什麼,舉手能摘。

雷州的荔枝是零星分佈,高州的荔枝則是成林成海,漫山遍野。夏至前,層層疊疊,青青翠翠,彌望是綠色的海洋。夏至後,彷彿一簇簇紅雲從樹梢漫過,又如一團團火焰在山野燃起。雲霞燦爛,火光熊熊,濯亮眼睛,震撼心靈,非親自看過,不能感受其蓬勃輝煌的氣勢。

要說荔枝最好看的地方,還得是增城。增城山嶺全是荔枝,不雜其他果木,果園裏除了一嘟嚕一嘟嚕紅馥馥的狀元紅、糯米餈、白糖罌之外,還有一串串紅中貫綠的掛綠、綠中泛黃的綠羅衣、黃綠相稱的萬里碧等品種。

增城荔枝不但品種色相多樣,而且風味迥異。我喫過增城的仙進奉,果肉柔潤如玉,甜蜜脆爽;也喫過無核荔枝,肉色如蠟,不帶酸味,口口爆汁;桂味肉厚核小,帶有淡淡的桂花清香,回味無窮。最好喫的是冰荔,果肉冰清玉潔,甜爽無渣。屈大均在《廣東新語》中寫道,荔枝以增城沙貝所產爲最,土黃潤多沙,潮味不到,故荔枝絕美,“自掛綠以下數十種,色、香、味迥異他縣”。

屈大均不僅是著名詩人、學者,還是美食家,他的家鄉番禺也是盛產荔枝的地方。屈大均早年曾做過荔枝小販,他盛讚增城荔枝絕美並非虛妄之言。他自述:“予亦嘗爲荔枝小販。自酸而食至甜,自青黃而食至紅,自水枝食至山枝,自家園食至諸縣,月無虛日,日無虛晷,凡四閱月而後已。”一年之中有四個月,天天喫荔枝,屈大均喫遍荔枝無敵手。

要說喫荔枝喫出境界的還是清代詩人馮敏昌,他曾寫一副對聯給朋友:“熟讀白華爲孝子,飽餐丹荔即神仙。”極言飽餐荔枝猶如做了神仙一樣快樂逍遙。至此,我們就不難理解爲什麼“一騎紅塵妃子笑”,爲什麼蘇軾“不辭長作嶺南人”了。(作者:黃和林;編輯:楊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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