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麼人會在漫畫軟件裏找陪聊？
玻璃丨文
前段時間，一個主要做新興技術新聞的網站Futurism，刊載了一篇很有意思的報道。標題是《員工聲稱：AI“陪伴機器人”實際上由被剝削的肯尼亞人運作》。
爲了方便，我們就暫時稱呼報道的主角爲小M吧。
小M自述他從航天院校畢業後，遲遲沒能找到工作。爲了養家餬口，只能接下澳大利亞公司“New Media Services”提供的文字聊天運營員崗位。聽起來像是客服，或者是內容審覈。但當小M真正進入工作後才發現，自己的工作其實是扮演一個會談戀愛的AI陪伴機器人。
公司會提供“角色檔案”，而小M則需要扮演角色和用戶進行一些親切、私密的陪伴式聊天，爲了不讓用戶察覺，他還需要記牢角色的背景故事，語氣從一而終。更極端的情況是，他需要臨時接手一些聊了好幾天的對話，只有很短的時間翻閱過往記錄，然後無縫銜接語氣與進度。
這並不是“代班”，小M在口述中提到，他需要同時負責3~5個角色，性別不一，性格不同。只有收益則是按條計費，每條0.05美元。想拿到這些錢，你得在完美回應的同時，提自己的打字速度，跟我小學微機課想拿高分一樣。要是達不到要求，後臺就會警告、減派單，或者直接解僱。
這報道傳到國內被不少人調侃，你以爲屏幕裏的AI是算法塑造的命中唯一，可實際上是屏幕外的黑哥在工資面前想盡辦法花言巧語；原來AI陪聊的背後不一定是高科技智能，也有可能是低成本智人。
這兩年我們其實也聊過AI陪聊的事。比如去年短暫氾濫過一陣、可以直接拉進羣聊使用的 QQ 智能體；再比如貼吧至今還掛在頁面頂端的機器人；以及各種對話式小遊戲，都是AI陪聊的一部分。
當時不少人會展示自己調教智能體的過程，還分享了一些限制級玩法。
雖然熱度來得猛，但退燒也很快。這些智能體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智能，說是扮演角色，往往兩三句對話後就繞得很OOC；想要正常交流，又只能吐出一些模棱兩可的人機話。所以現在Q羣智能體被飛得差不多，屬於貼吧的“光榮進化”也只能暫時擱置了。
這兩年，專門做 AI 陪聊的軟件其實不少，其中不乏出自豬場、鵝廠這類遊戲公司之手。女性向的很多，男性向的也有，兩邊一起抓，主打一個健全。
但今天想聊的，倒不是這些正經做 AI 陪聊的軟件——它們實在太多，質量也參差不齊。你往往得花不少心思去篩選一個合自己口味的，再從對話開始慢慢培養感情，磨合着相處下去，過程裏多少帶點“先婚後愛”的意味。
真正勾起我興趣的，其實是漫畫軟件裏的“AI陪聊”。前段時間寫《日月同錯》時，久違用回了騰訊漫畫，發現底部導航欄單獨開了一個“聊天”的口，一點進去四、五個大漢直接把我圍成一團。
看着還是傳統AI陪聊那一套，對吧？但其中也有一些差別。
絕大多數AI陪聊軟件，因爲盈利與版權之類的問題，會規避已有的動漫角色，絕大多數是原創人設加AI立繪（雖然有的看上去既視感滿滿），但可能因爲有版權背書，所以你能看到不少高人氣漫畫角色出現。
往下多劃拉劃拉，就能在比如《狐妖小紅娘》裏的塗山蘇蘇、塗山容容；
《妖怪名單》裏的蘇九兒；
《異人之下》裏的張之維、無根生；
《道詭異仙》裏的李火旺。
管你前世今生如何有名，進了我的QQ聊天室，說什麼話就由不得你了！
社交平臺也能刷到不少聊得上頭的帖子。
某種意義上，AI角色陪聊也是角色經濟的新時代，
人設是現成的，他們有已經塑造好的性格、口癖、關係網，很多來自原作的名場面也能成爲對話的“記憶點”。不像陪聊軟件的那種“先婚後愛”，不需要從零開始建立感情。
再者世界觀也是現成的。一些古早的陪聊智能體，很容易死在一些世界觀問題上，當你去細究身世細節就很容易露餡。相對的，漫畫世界觀導入進去，又不需要什麼現實座標，貫徹一個已有角色，也比扮演一個少有設定鋪陳的形象來得強。
當然，你也可以把它看作是某種售後。很多人看來漫畫這東西是既講信息，也講情緒，甚至有時候情緒會更勝一籌，想在作品裏多待一會。以前的網漫基本就是三板斧：番外、訪談、角色周邊，現在多了一條更直接的AI陪聊。
沒接觸過的人可能覺得匪夷所思，世界上可供消遣娛樂的套路這麼多，真的有人會沉在作品裏，不惜去找AI陪聊繼續與角色的感情？而現實是，這種人有不少。
騰訊動漫的這個設計其實不是什麼創新設計，兩年前韓國網漫平臺就把“AI陪聊”做成了生意。
在很多韓國網漫的觀衆心中，頭部的漫畫平臺其實就“Naver”與“Kakao”兩家，其中Naver從2023年開始，就一直在推動AI角色陪聊的業務。
最開始他們只上線了4個熱門漫畫角色對話，之後逐漸擴充到了12個角色，並且還在根據作品人氣不斷新增角色。在AI陪聊業務上線一週年時，Naver還公開過一組數據，角色聊天積累約350萬獨立用戶，消息總量突破1億條。
只看用戶數，可能還不夠直觀地感受到它到底改變了什麼。
近兩年，確實有不少爆款作品改編出海；但回到韓國本土，網漫的發展其實已經趨於平緩。媒體統計顯示，每週閱讀網漫的用戶比例持續下滑，人均消費幾乎腰斬；原創也很難再跑出新的現象級爆款，哪怕是頭部平臺 Naver，也不得不承受不小的壓力。
而在引入AI角色陪聊之後，Naver不說重活二世，至少算是把勢頭拉了回來。原本跌到難看的用戶平均營收開始顯著增長，來到約 1.2 萬韓元。付費讀者變少了，但每位付費用戶花的錢卻更多——這部分變化，在一定程度上要歸功於 AI 角色陪聊。
Naver 在幾次報道中透露：今年 5 月，角色聊天裏付費消息數的佔比已經達到 41%，人均消費金額也是一年前的兩倍；放到一些高人氣角色上，這個比例還會更高。翻成更直白的話就是：重度網漫用戶很願意通過付費，把自己和喜歡的角色“拉得更近”。
也有數據提到，參與 AI 角色陪聊的讀者，不僅比普通讀者更活躍，也更願意花錢：APP 訪問天數、每週閱讀天數、人均閱讀作品數、新接觸作品數……差別都非常明顯。
對比普通用戶的漲幅
在 Naver 看來，這條路幾乎是確定的。他們也開始往更沉浸的體驗推進：比如爲了更好地製作適合 AI 的角色，會在作品裏設計一些情感關係更留白的角色；又比如深挖“好感度”系統——多聊天、多送禮，好感上升後，角色措辭也會隨之變化。誰不想把一座冰山慢慢焐熱呢。
國內的快看、騰訊其實一直在效仿Naver，不過在這裏快看可能更加激進。
就前兩天，快看發佈了一部AI 陪伴互動漫畫，宣傳語是——全球首個基於完整故事世界觀打造的 AI 沉浸式漫畫。聽上去玄乎，但說白了，就是單獨製作一些 IF 線敘事：讀者可以在故事推進的過程中與角色對話。
爲了沉浸感，也有比較硬核的地方
打個比方，它更像是完成度更高的 AI 漫劇，主打第一視角的沉浸感。再加上這次挑的幾部作品本身就偏女性向，整體氣質也就自然更靠近乙女那條路。
最後，我本來想繼續聊聊 AI 角色陪聊會不會反過來影響漫畫本身，但想了想，兩者可能本來就是涇渭分明的兩條平行線，沒必要混爲一談。
一邊更多是提供情緒價值，只是借用了漫畫這個入口。把載體換成小說、動畫、廣播劇，其實也一樣，歸根到底都是角色經濟的一個選擇。
另一邊，真正講故事的漫畫，大概也很難因爲 AI 的出現就刻意去迎合什麼：它充其量只是滿足粉絲的一段延長線，讓人多停留一會兒。說到底，長板要是沒了，延長線再繞也很難留得住人。
最多就是讓屏幕外那個同時開着3～5個窗口、趕KPI的黑哥們，今天又多打了幾百條字（開玩笑）。
參考資料：
其中部分插圖由GPT、Gemini製作
https://pulse.mk.co.kr/news/english/11170996#:~:text=The%20company%20is%20also%20boosting,IP
https://www.mk.co.kr/en/it/11292258#:~:text=As%20the%20growth%20of%20the,with%20webtoon%20characters%20with%20AI
https://cm.asiae.co.kr/en/article/2025062309052178680#:~:text=immer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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