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歲這年,她成爲電競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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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7日,第二屆《金剷剷之戰》女子賽總決賽,在上海海昌海洋公園落下帷幕。


葡萄君見過很多在體育館裏辦的電競賽事,但在海洋主題遊樂公園裏看比賽,還是第一次。而在冠軍誕生的那晚,我也見識到了「文旅+電競」融合出的儀式感有多壯觀,這絕非是在體育館裏能辦到的事:


賽事方準備了盛大的花車車隊遊行,冠軍選手小羊站在最大隻的北極熊機甲花車頂部,向衆人揮手。很多路人趕來車隊兩邊,拿起手機記錄這隆重的一幕。那一刻,小羊成了整個公園最耀眼的存在。


事後聊起站在花車上的感受,她說

看到下面好多人,覺得“好有排面”


coser們與花車隊伍一同前行


花車遊行結束後,園區內還舉辦了以《金剷剷之戰》女子賽爲主題的煙花秀、無人機表演,來慶祝新王的誕生……女子賽爲公園的慶典氛圍增添了別樣的看點,而公園本身以及所有遊客,都成爲了「爲新王加冕」的見證者和歡呼者。



可能會有人覺得,這只是女子賽,又不是JOC(《金剷剷之戰》公開賽)這種最高等級賽事,遊戲官方何必做如此大的陣仗?選手又何必爲此拼盡全力?


但在線下賽期間,和不少選手聊過,並親眼看到她們在賽場上的表現後,我對電競這個詞又有了新的理解:


電競的意義,遠不止是爭一個強者的稱號,它的意義同樣在於,讓那些以爲自己不行的人,去嘗試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去擁有一次改變人生的機會。


說白了:世界冠軍終歸只有少數,難道其他選手,就不配去追逐電競夢嗎?



01

“腦子放空了,感覺很不真實”


小羊就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爲電競冠軍。

可能一提到電競冠軍,很多人會想到「從小就展現出極強的遊戲興趣和天賦,年紀輕輕就碾壓衆人的天才型選手」,但她並不符合這種傳統冠軍畫像。



首先,小羊不是從小就摸遊戲的玩家,光是上手遊戲,對她而言都有點門檻。


她告訴我,在2019年經朋友安利入坑雲頂之弈前,自己從沒碰過遊戲。


這導致小羊對遊戲的基礎認知,甚至有些趕不上普通玩家:“當時我會記筆記,比如大劍和鎖子甲合成是復活甲,魔抗和魔抗合成是龍牙,羈絆的含義是什麼……入門還是挺難的,這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全新的東西。”


好在入門後,小羊找到了遊戲的樂趣。在學習頭部主播的打法之後,小羊的遊玩水平更是有了質的飛躍,最終進入王者分段……這纔打開了之後小羊與《金剷剷之戰》的緣分。


其次,小羊能投入《金剷剷之戰》的時間十分有限——身爲職業遊戲主播,《金剷剷之戰》不是她直播的主要內容。


圖源虎牙


就這個角度來說,小羊在一定程度上更像素人選手——雖說她播的也是類自走棋遊戲,和《金剷剷之戰》基礎邏輯一致,但細究起來,每款遊戲之間還是有不小的玩法差異。比如嚴格來說,相比於端遊,《金剷剷之戰》作爲手遊的地圖更小,站位擺放就會有不同的說法。


而這些玩法差異,多少會放大小羊「玩得少」的短板——其實去年小羊報名過《金剷剷之戰》女子賽,但海選階段就被淘汰:“平時玩得少,上一次準備也不充分。”


最後,小羊先前沒打過線下電競賽,所以上場時心態並不穩。


小羊打過一些線上電競賽,比如虎牙的虎將杯女子賽;也在線下打過娛樂賽……但出線正兒八經由遊戲官方舉辦的的電競線下賽,《金剷剷之戰》女子賽是她的第一次。


這讓小羊感到格外緊張。因爲太緊張,加上休息不充分,她賽前甚至出現了拉肚子的症狀。


線下賽和線上賽的一個明顯氛圍區別:觀衆多


此外需要注意的一點是,小羊今年已經30歲。


相信關注電競的朋友知道,年齡對選手有着不容忽視的影響——普遍來說,年紀越大,反應越慢,身體機能(體力)也更易不支。這也是爲什麼「30+歲逐夢電競」並不常見。


更讓我喫驚的是,從23日線下賽開打,到27日總決賽結束,連續鏖戰的這些天,小羊只有一次睡足了八小時,其他幾天都是零零散散睡一兩個小時、三四個小時:”比賽時間緊迫,我還想多花些時間去學習、練習陣容,再加上我平常是夜間直播,所以時差有些倒不過來。”


不過,和小羊聊過後,我發現她儘管不是天才選手,但足夠努力。



其一,她的學習能力很強。


比如這次爲了女子賽,小羊特地提前突擊了一週《金剷剷之戰》,每天從睜眼打到閉眼,中間還要看頭部主播的直播,來補齊版本信息差,學習優勝打法。


突擊一週,賽期學習陣容,就能殺進總決賽?我知道這事看起來很誇張,但後來我瞭解到,小羊本科是學法律的……突然一下子理解了她的學習速度——


論實操上手的時間,她可能不是場上最老練的選手,但論信息量和認知度,她用更短的時間就能縮短自己和其他選手的差距。


其二,她雖然上場會緊張,連續熬夜也讓她精疲力盡,但比賽開打之後,小羊的這些負面情緒,都會立馬被自己的專注力所淹沒:


“沒有多餘的心情去緊張或感到疲憊,我也不會去關注外界環境了,會忘掉所有東西,全身心投入到遊戲裏,看其他選手在玩什麼,自己這把要選什麼……我不喜歡和別人對沖,開局會很仔細地觀察外面的情況,儘量避開大家的陣容去玩。”


換句話說,賽前賽後的小羊,是個極易緊張、要在鏡頭前強裝鎮定的人。但賽中的小羊,則是一個沒有情緒、不會分神的選手。


攝像機懟臉拍,小羊也毫無反應


以至於最終奪冠時,小羊都有些沒反應過來:“那時腦子都放空了,感覺特別不真實。”她回顧說,放下手機時,自己的左手都在顫抖。


當時我站在更高的觀衆席,看到那個在鏡頭前總是很淡定的小羊,開始拖着椅子前後搖晃,一會兒用手緊緊攥着紙巾,一會兒用手撫着胸口呼氣——似乎在總決賽結束的那一刻,小羊這些天爲了全神貫注打比賽而壓制的各種情緒,如洪水決堤般湧了出來。



當初接觸遊戲、成爲職業主播時,她從沒想過會因此站上電競舞臺;報名參加《金剷剷之戰》女子賽時,她沒想着奪冠,只覺得要是能進總決賽就知足了;總決賽當天,她覺得自己已經不留遺憾,接下來只要盡力而爲就好……


事情的發展終究超出了小羊的預期。我問她奪冠靠的是努力還是運氣?她想了想說:“50%的努力、30%的天賦、20%的運氣吧。”


小羊說,奪冠後,自己已經精疲力盡

但還是一晚上沒睡着:“大腦太興奮了。”



02

電競很殘酷,但不冷血


雖然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冠軍,小羊卻告訴我,她沒有十足的資格自稱「全國最厲害的金剷剷女玩家」:“打這個遊戲厲害的女玩家很多,我覺得我們(選手)實力都是相近的,只是那一天我運氣更好。”

實力這塊,葡萄君的剷剷水平有限,不好評價。但至少就競技精神和意義來說,我完全認可小羊的看法——


第一,電競比賽並非只是「新王誕生」的故事,它更像羣像劇,每個出線的選手,都是不可或缺的吸睛角色,各自都揹負着「爲夢想抗壓前行」的故事。


比如Yuno(亞軍),在總決賽當天,她看上去十分緊張,身體也不太舒服。


總決賽開打前,Yuno肉眼可見的壓力大


雪上加霜的是,Yuno開局不利,因爲第一把所選陣容和其他選手對沖,導致她以極其靠後的名次出局。儘管總決賽是五局、積分制,但第一把的表現多少會影響到選手心態。


出人意料的是,Yuno在第二局以極其穩健的打法登頂喫雞。我以爲是她心態沒受影響,但第二局結束、鏡頭切到Yuno時,她卻在抹眼淚……那時我才明白,她心態確實受到了打擊,但在她眼中,打好比賽,大概比撫慰情緒更重要。



第二,電競很殘酷,但絕非冷血。輸贏背後,牽扯着大量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故事。


你能看到親情——


小羊的媽媽因爲工作原因沒能來現場支持她,但每天都會通過直播關注女兒的動態,發消息給她加油打氣。最後一天小羊奪冠後,本想給媽媽報喜,結果手機一打開就先看到了媽媽的恭喜消息。她追着直播,第一時間得知了女兒奪冠的喜訊。


當然,並非只有小羊得到了家人無限的支持。現場讓我印象最深的,是輕語(季軍),她是唯一一位殺進總決賽的在讀(大三)學生,這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打比賽。確定出線線下賽前,她剛好和媽媽吵了一架,正在冷戰,但得知自己將前往上海比賽後,她還是第一時間告訴了媽媽。媽媽說自己不懂比賽,但知道女兒愛喫的蟹和蝦最近正肥……母女倆的關係,因爲一個線下賽的通知,又開始緩和。


圖源小紅書@如果我


之後,輕語的爸媽陪着她一起從福建飛到上海,全程支持女兒比賽。阿姨看不懂遊戲機制,只能看明白血量數字變大變小;當觀衆席有人發出驚呼聲時,她總會左顧右盼,問:“發生什麼了?是不是有人拿了好牌啊?”似乎在爲女兒的戰局擔心……



在第五把中被淘汰、無望奪冠後,離開賽臺的輕語,第一時間走向了媽媽。



回到母親身邊的孩子,卸下了在外人面前的要強。輕語垂着頭開始哭泣。她的媽媽則一直抱着她、拍着她的背、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賽場工作人員也立刻趕到輕語身邊,查看她的狀況……我想,這一幕任誰看了都很難不感到觸動。




你能看到友情——


輕語在《金剷剷之戰》中認識的親友們,在得知她出線後,分別從廣東汕尾、四川成都、浙江杭州等地趕來上海,每天陪輕語覆盤、訓練。總決賽前一天,輕語告訴我,只要自己能進前三,就自掏腰包請所有親友去迪士尼玩。現在看來,這迪士尼是必須得去了。


輕語上臺領獎


除了選手與親友以外,選手和選手之間的友情,也同樣亮眼。小羊在奪冠發言時,就特別感謝了小戚,後者是一位在半決賽日被淘汰的選手。


小羊告訴我,她早在TOC線下就見過小戚,那時兩人並不熟絡。後來在《金剷剷之戰》女子賽小組賽中再次相遇,且都最終出線,兩人才走得越來越近,在線下賽中更是一起喫飯、互相照顧。


小羊記得,在小戚在被淘汰的當晚,也就是總決賽前夜,小戚找自己聊到了凌晨三四點,把珍藏的祕密陣容、取勝方法,盡數分享了出來:“她一直鼓勵我,說‘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奪冠了一定要提到我,這樣就相當於我也能站在那個舞臺上了。’”而站在領獎臺上的小羊,也確實遵守了諾言。


你能看到愛情——


Yuno因爲直播遊戲,與雲頂之弈選手日月相識。兩人在9月25日,也就是半決賽前一天,領了證。Yuno說,倒不是故意趕着線下賽領證,領證的日子是家裏提前算好的,但剛好撞上了線下賽。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圖源小紅書@諳風


Yuno在總決賽第五把中被淘汰後,日月也在第一時間迎上了走下臺的妻子,圍坐在她身邊。



第三,電競讓不少選手找到了更好的自己。


Yuno在領獎時說,她因爲比賽“收穫了一堆好朋友,來自他們的鼓勵,讓我更自信了一點。”;


輕語在總決賽前夜說:“有人爲我歡呼,爲我開心,我也很高興。”


不少選手也因爲參加女子賽,擁有了更大的勇氣,想要去挑戰更大的舞臺。


被問到這次參賽經歷帶來的最大改變時,小羊說:“會讓自己更堅持嘗試衝擊TOC、JOC的想法。”


肥肥(總決賽選手)說,殺進女子賽總決賽只是開始,她還想參加更大型的比賽;


輕語的親友們現在有時會稱她「JOC輕語」,他們說,輕語這麼年輕,又有潛力,以後未嘗不能一試;


我問說是否會想打JOC,Yuno表示肯定會想……


Yuno上臺領獎



03

不是世界冠軍,就不配追夢嗎?


我知道在很多人眼中,像女子賽、高校賽這樣的賽事,關注度和熱度很難趕齊JOC這種最高等級的賽事。但看到這裏,不知道你會不會和我有一樣的感受:

電競的意義,它對人的影響,遠比「爭出世界冠軍」更大。



不論是否最終奪冠,對於揹負着好勝心的選手而言,參賽這件事,總會成爲各自人生中難以磨滅的一段經歷。它或許會讓選手重新認識自己,或許會讓選手在機緣巧合中拉近自己與他人的關係……


最重要的是,它能讓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小羊告訴我:“很多人沒有給自己一個機會,其實你努力去試一下,會發現比自己預想的更簡單。最開始(我)壓力很大,覺得自己怎麼都做不好,覺得我不行,但最後我還是做到了。還是要多給自己一點信心。”


輕語、她的親友,和我聊到這個話題時,討論說,有機會成爲JOC冠軍的人,終歸是少數,但還有很多喜歡《金剷剷之戰》的玩家,也是有電競夢的,而女子賽的存在,就是爲這部分女玩家,提供了造夢、圓夢的通道。


換個角度想,世界級冠軍固然牛逼,但其他人就不配去圓夢嗎?其他人就不配擁有競技精神嗎?……看過這次女子賽後,至少我心裏會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


它讓我看到了電競下沉、大衆化的另一層含義。之前我總覺得遊戲官方舉辦地級比賽、網吧賽、女子賽、高校賽等,只有純粹的運營意義,但如果電競能讓更多人有機會圓夢……這樣的活動,憑什麼不該更多走進大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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