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1月16日），剛剛更新了新春版本的《重返未來：1999》（下稱《1999》），衝上了暢銷榜Top 11。

2024 年遊戲行業繼續縮圈，二遊，或者說內容型遊戲已被公認投入高、存活率低。但《1999》再次證明，它依然有資格在神仙打架的市場裏擁有一席之地。

《1999》到底憑什麼？行業裏一向衆說紛紜。有人說是美術，有人說是劇情……但玩過新版本後，葡萄君認爲這些結論，可能並非它真正的長板。

最近一位大廠老闆和葡萄君聊，現在做遊戲，要找到細分市場裏最鮮明的標籤，比如三謀就主打「最便宜的SLG」。用這個理論拆解，《1999》可能是最有文化品味的內容向手遊。

何出此言？

一個原因是，我越來越多在《1999》相關內容的評論區看到「有9味兒」「這很1999」的說法。甚至只要讓他們的玩家看到上世紀復古風格的作品，乃至中世紀文藝復興主題，類似的詞彙就會出現。

什麼是「9味」？什麼是文化品味？在二遊市場內容供給過量、玩家的口味越發挑剔的當下，到底做什麼才能繼續捅破行業天花板，讓玩家看見並記住？

或許這個新版本能給出一些答案。

01 視覺：承載文化的高光與厚度

不妨從一個簡單的問題開始。

春節在即，如果遊戲要出一個國風皮膚，你會怎麼考慮？做一條旗袍？去淘寶上尋找銷量最高的漢服？找個和歷史名人長得最像的角色套個皮？

《1999》的選擇，是爲一個美式恐怖風格的「女鬼」向角色，做一套「玉瓶寶鑑」。

藍手帕是恐怖旅館的老闆，她的氣質溫柔又危險，因爲懷中抱着鱷魚形的意識體，而被玩家們稱爲「女鬼媽媽」。怎麼看，這個角色都和國風毫不沾邊。

但她的新春皮膚的中國味道，超出了不少用戶的預期。

左右滑動查看，右爲原皮

從設計來看，角色的大體輪廓接近明代菩薩像，遠看出塵脫俗、溫柔慈愛；但細看會發現懷中楊枝淨瓶的瓶口有捕蟲草般的利齒，瓶周繞毒蛇，暗藏危險。

從名字上看，「玉瓶寶鑑」來自《紅樓夢》風月寶鑑的情節，海報上寫的「紅粉皆爲虛妄，皮囊之下，竟爲何物？」就是講鏡子的一面映出美人，另一面是可怖的骷髏的情節。

就像PV評論區裏講的，「只能說9在文化考據選材方面從來沒讓人失望過。」

可點擊查看大圖

彈幕裏更是聽取媽聲一片。

這個皮膚在海外也引發了討論。

顛覆常識，出人意料，但又不是亂來，而是處處顯露出紮實的文化底色——新版本的國風皮膚有很多類似的設計。

比如原設定爲西方魔藥師的蘇芙比，在新年穿上了少見且還原的明制服裝，身邊陪伴着東方的曼德拉草。

性格古靈精怪的西式大小姐，化身翻花繩的小紅娘——你竟然不會覺得有一點異樣，因爲魔藥師的特色、嬌俏可愛的個性都得到了保留。

比如原設定爲祥瑞的曲娘，化身畫中仙子。

皮膚的形象參考了仕女圖，婀娜多姿，韻味十足。她身旁圍繞着山海經的天狗、雨神、蛇神等精怪，這些身着寬袖長袍的精怪形象近似十二生肖俑，而這些精怪正和身爲鹿蜀的曲娘十分親和。

除此之外，海報色調和背景的質感近似《新蜀山劍俠》一類的港風仙俠電影。

再比如《1999》還給三星角色弄臣做了新春皮膚。它原本是西式宮廷的小丑，在新春打扮成了走街串巷的皮影戲藝人。在燭光下，它的影子幕布上呈現出皮影戲的質感，怪誕又復古。

做國風皮膚，很多同類遊戲的做法是堆砌傳統文化細節。有花紋，有工藝，拿放大鏡看會發現確實有設計，但是打眼看過去，和以往的皮膚沒有太大差別。

因此玩家們很容易審美疲勞，因爲程式化的審美固化了設計者的思維，最終呈現的效果就像是「選一個類古裝的設計再瘋狂鏤空」。

而《1999》並不只是追求細節儘量翔實，而是追求整體概念合宜，讓多種文化元素融會貫通，從而產生美學的厚度。

當然，不是說其他二遊就沒有設計感，現代、潮流、科技範兒一樣可以有優秀的審美。

只是定位在近代復古的《1999》，因爲要追求還原的特定的時代風格，天生就會和文化品味更接近。

具體來說，美國繁榮的20年代的飛來波女郎怎麼穿？一戰前夕的維也納中產階級怎麼穿？古希臘追求真理離羣索居的學者怎麼穿？美國西部拓荒時期的賞金獵人怎麼穿？

這要求的不僅是技術，更是一種深植於創作中的文化品味——對時代、文化和美學規律的理解，以及讓這些元素有機結合的能力。

所謂的「9味」，首先就是這樣的文化品味。它複雜、好看，但不是堆砌的符號，而是一種對文化的深刻消化後融入敘事的自然呈現。

02 概設：量大管飽的文化neta，

複雜可信的敘事背景

不過如果空有外表，那《1999》還談不上有多好的品味。更重要的是，它的概念設定、角色設定和劇情一樣展現出了時代的高光與厚度，從而讓這種文化品味更加入木三分。

不妨繼續用項目組的視角討論下一個問題：現在你決定展開拳腳，確定國風新版本的概念，你又該如何取材呢？

你可能會想到中國古代的某個時期，比如還原繁榮的唐宋，膾炙人口的三國，或者再冒險一點，做相對小衆的明末清初、五代十國？

但《1999》決定做唐人街。

這個選擇不太常見，但仔細琢磨會發現再合適不過了——唐人街，雖在異國，可中國味卻不減反增。

但這樣還不夠聚焦。《1999》把目光對準了它的舒適區：電影。

90年代的洛杉磯因好萊塢的電影工業聞名，不少香港電影人遠渡重洋來此追求事業。坐落在此的唐人街，就成爲了好萊塢東方想象的一部分，也成爲香港影人目光聚焦之處。

確立調性與高概念之後，他們首先匯聚了大量的文化neta。打開PV，你就能感受到濃濃的香港電影風味。

比如開篇裏年輕的小姑娘似葉問的招式。

又比如周星馳電影中愛用的代號9527，它在粵語裏表示沒本事。周星馳常以此命名角色，它是一種小人物的自嘲，但也有「普通人也會有挺身而出的時刻」的意味。

再比如暗調的王家衛風格的字幕背景。

甚至在導演設定的角色立繪里，還出現了致敬成龍《警察故事》和小馬哥《英雄本色》的海報。

再往後看，中國傳統文化的元素也不少。

比如這一幕中，前景有糖人，中景有舞龍。糖人的形狀是一隻威風凜凜的大貓，出處是十二儺神之一的強梁。

背景裏的熱熱鬧鬧的社火遊行，可以猜測爲閩南地區的“遊神”以及潮汕地區的“營老爺”。

遊戲裏的許多角色，更是時不時會蹦出幾句閩南語和粵語。

我甚至感慨，量大管飽的neta做得都有點過頭了，何苦做這麼多？遊戲是不是在一味堆砌文化符號？

但從劇情來看，製作組對文化的理解和尊重，並不是流於表面的討好。而且正是因爲唐人街這個背景足夠複雜，足夠有張力，有了碰撞和融合，他們才能講述內核足夠中國的故事。

其實好萊塢的電影中，從來不乏唐人街的出現。自20世紀30年代起，唐人街成爲了好萊塢東方想象的一部分。

這些電影裏的唐人街，長期被排除在主流秩序之外，其中的街景和居民提供了東方化的場景與亞洲面孔的羣演，成爲西方視角中神祕不可知的他者。

但在《1999》的敘事中，唐人街不再只是一個異國情調的背景，而是一個真實且開放的社區。

比如，社火遊行的劇情中，主辦方通過神祕術構建震撼的“強梁逐疫”表演，吸引了遊客的交口稱讚。

唐人街的居民對此表示歡迎，並希望更多人走進唐人街，同時也希望更多唐人街的居民能夠走出去。這種開放的態度讓人感受到一種跨越誤解的願望，以及分享文化的主動性。

這種敘事隨處可見。

李安安（泥鯭的士）不過早來了唐人街幾個月，就已經和街坊們混熟了。爲了讓神祕學警察融入社火遊行，她聯絡當地街坊，幫忙喬裝打扮，並且寬慰警察不必太鄭重和嚴肅。

還有躺在病牀上的黃叔叔，他在唐人街附近經營蔬菜店十餘年，聽到新聞裏招募神祕學警察的消息時卻心中一動。

他的妻子鼓勵他說，「這不是你年輕時候的願望嗎？」

甚至原本刻薄的民間偵探也提議，「想做就試試，有更多自己人穿上那身制服，街坊們遇到事情時，也會免去很多煩惱。」

當然，這些人物弧光背後，一定少不了矛盾和誤解。但在這個故事裏，唐人街不再是好萊塢中的「他者」，而是一個生動、開放的敘事核心。它充滿中式文化裏兼容幷包、求同存異的精神。

03 角色與劇情：

爲中式哲學注入普世價值

現在你確定了故事發生的時代背景在LA唐人街，但什麼樣的角色能帶着玩家走完一個精彩的故事線？什麼樣的角色能兼具這種雙重文化的特質？

這個問題更加具體，更難以回答。在以往的作品裏，當然有很多套路可以參照。比如美劇中常見的香蕉人式華裔角色，或者遭遇culture shock（文化衝擊）的fresh off the boat（初來乍到者）。

可什麼樣的角色會既深刻地被中國傳統文化影響，又在異鄉作爲重要角色自由行動，她會怎麼思考？她的初心是什麼？《1999》給出的答案是梁月，一名從小身負梁家傳承古獸「強梁」重責，兒時沉迷香港警察電影，現在在LA做夜巡特遣管理局的見習執夜人。

僅僅從這個設定你就能些微地窺見她的個人生活史：家教嚴格，從小就是好學生，做事認真，有責任感和正義感，有時顯得過於正經，但又有些倔強和反叛的精神……這些經歷背後，有一代年輕人的影子。

這種受雙重文化影響，橫跨前現代與現代的角色自帶反差，而且這個反差在玩家在見到角色的第一眼就能被感知。

梁月的洞 1 和洞 2 立繪差距明顯，洞 1 是神祕學國際警察，洞 2 則是身着祭祀傳統服飾，守護一方的險道獸「強梁」的繼承人。

她的語音大多是在禮貌剋制地問工作，但有一句講到月亮，會突然冒出一句河南口音的心裏話：「我得找個能看到月亮的地方纔中」。

她的簽名是寫得工工整整的「梁月」漢字，下方還寫了英語國家易讀的拼音形式，名字則畫成了一彎月亮。

而她的個人角色劇情，一方面用節氣作爲章節標題，內斂地暗示每個關卡的情緒；另一方面，又需要玩家做數學題來解鎖她兒時的日記——太有華裔的刻板印象了。

點擊查看大圖

進一步說，梁月這個角色，也是《1999》對不同文化衝突與交融的深刻探討。

通過她的成長，遊戲中反覆出現的充滿中國哲學意蘊的觀念「萬物與我合一」和「開萬世太平」得以展現。

「萬物與我合一」貫穿了梁月與強梁的關係。

從家族使命的視角來看，強梁是一個沉重的詛咒——千百年的歷史、憎恨和祈福都壓在梁月身上。這種望子（女）成龍的壓力，在美國人NPC看來難以接受，「如果我是她，我會很痛苦，甚至很難保持我自己。」

強梁起初象徵着責任的束縛，但梁月通過香港英雄電影主角C07的啓發，找到了自己的價值，決心成爲一個能爲他人帶來圓滿結局的英雄。這時，強梁從詛咒變成了祝福，甚至成爲她的朋友。

但故事並未止步於此。在社火遊行的危急時刻，梁月挺身而出，這一次她的選擇不再基於家族使命，也不是模仿電影中的英雄，而是發自內心的行動。

這一刻，強梁不再是她身外的責任，而是「我」的一部分。「萬物與我合一」在這裏展現得淋漓盡致——人與使命的和解，人與自我的平衡，這是一種內在的力量。

而化用橫渠四句的「開萬世太平」則賦予了梁月和強梁更大的意義。它不僅是梁家一脈相承的理想，更是一種超越個人的價值。

梁月想當警察，原本就和這一點有關。而在劇情的後半部分，這句話被用西式地表達爲“嚮往公平與正義的心，以及保護他人的勇氣與愛”，讓中國哲學的內涵跨越文化邊界，成爲東西方共同理解的情感語言。

更重要的是，遊戲的哲學表達並沒有這麼停留在宏大的理想主義。藉由導演菲林士多的暗線，它還表達了對人文主義的尊重，而這是更接地氣、更普世的價值取向。

菲林士多曾是個要求嚴格，追求極致的片場暴君，但也因此傷害了自己曾經的主演和編劇。經歷了一系列事件後她終於反思：最重要的不是作品，而是人；而劇情也借角色的對白，表達了「個體與個體之間，只要願意去嘗試，我們仍然是可以無限趨近於相互理解的」。

在故事的結尾，導演近乎絕交的友情有了轉機，唐人街居民和美國警察、人類與神祕學家彼此接納，而當梁月實習期滿，準備歸國時，曾經看不慣她的美國警察同事們，更是講出了中文配音的“祝你一路順風”……這些充滿情感厚度的片段，共同構成了獨特的敘事質感，使之成爲一個值得全球玩家共鳴的故事。

到了這一層，所謂的文化品味，已經不只是風格化的標籤，而是在紮實設定和細膩敘事背後的精神內核，是不同時代反覆輝映，形成復調的人性輝光。

就像過往的版本里，經歷船難的人們用不同的語言唱起祖國的童謠，以身殉道的信徒坦然走向暴雨，露西以自身的退步換取所有人的前進——這些角色面對困境時閃爍的人性光芒，讓玩家動容，也使遊戲超越了簡單的敘事。

04 深藍的第六年：

保持進攻姿態

看到這裏，你應該能感覺到，《1999》能夠立住，靠的就是做文化品味最好的內容向手遊。

這種獨特的調性，也成爲了深藍互動最大的長板，而且正在向遊戲本體之外的領域外溢。

比如他們每一次推出的前瞻海報都頗具電影感。

左右滑動查看

比如他們今年辦的線下活動在佈景上都別出心裁。

圖源網絡，左右滑動查看

甚至葡萄君之前拜訪深藍的辦公室，聽說很多地方都是由周劍自己設計、配色。「老闆會反覆糾結創意，連工牌的版本都做過好幾個。」

簽名牆和室內裝潢，左右滑動查看

在刻板印象裏，這樣尊重內容創作的公司大多坐落於上海。在廣州能有這樣一家塑造出類似品味，且還能長線運營的公司，簡直堪稱奇蹟。

不過在周劍看來，過去5年雖然他們成爲了一家內容出色的公司，但只算是完成了第一階段的創業目標。據內部人士稱，周劍在新年祝福信中要求各個部門繼續發力，保持進攻姿態：

2025，是公司關鍵的一年。展望2025，除了堅持本色之外，我們還要做的更多。

研發管線，需要繼續升級版本儲備，達成手握多個版本儲備的目標。同時要思考怎麼給用戶提供更新鮮的東西。畢竟遊戲上線2年後玩家會進入疲勞期，各個部門都要思考下怎麼升級和變化，用戶期待看到什麼。

……未來我們會陸續推出更多的衍生企劃，比如預期會開發的舞臺劇/泡麪番等，也會舉辦更大型的展映/音樂會等線下活動，打造立體有9味的獨特IP體驗。

每個部門都要繼續發力，保持進攻姿態。新的一年，讓1999保持獨樹一幟，讓1999成爲常青樹。

周劍還表示，未來他希望帶領公司完成下一階段目標：“持續去提升各方面的實力，讓深藍成爲技術力領先的公司。”

從《1999》的動作來看，他所謂的提升技術力，也在不同的版本被一點點實踐。比如1.9版本的《孤獨之歌》曾全面使用3D製作PV，這次和刺客信條聯動的PV，也讓音畫配合達成了更加震撼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