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鋸人》動畫花鉅款還被噴的“電影感”,爲什麼《驀然回首》輕易就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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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馬戲團 | 文



這幾天,《驀然回首》終於上了流媒體,這部藤本樹漫畫改編的動畫電影,在內地以藝聯專線上映,全國只有3000家影院排片,但其票房已經接近5000萬,不斷打破藝聯記錄。以其較低的製作成本來看,它在商業上已經很成功了。



在口碑上,《驀然回首》也是成功的,它在每個平臺都受到了認可,連藤本樹本人也被這部電影打動,留言說自己被感動到落淚,認爲人生中可能不會再有人如此真誠地對待他的作品。



所以可以說,《驀然回首》算是一次成功的改編。相比之下,熱度更高的《電鋸人》改編,就沒那麼美好了,它動畫的討論度和二創量,至今依舊被漫畫碾壓,留下了一堆“首卷藍光銷量沒賣過成人版”的嘲諷梗。


其實《電鋸人》的動畫有很多亮點,許多人喜歡它,它還曾被reddit評爲年度最佳動漫之一。然而,回看其相關的一切,還是透出一種敗者的遺憾,而且不論出於何種原因,監督中山龍都離開了Mappa,時隔兩年,我們也沒看到任何動畫後續。



圍繞兩部動畫,有太多爭議,《驀然回首》同樣有很多反對聲,其時長、宣傳方式、改編水準,都引發了很多節奏。21世紀20年代的時代風貌,可能就是沒有任何事物能逃過罵戰。


不過今天,我們不聊任何撕逼話題,我們要從一個特別的角度,去聊聊兩部作品的成與敗,那就是《驀然回首》和《電鋸人》中的“電影感”。



注:涉及少量劇透,且除非提及,以下作品名皆指動畫。以及,本文討論的是“電影感”,不是戰鬥分鏡或其他鏡頭。


首先介紹一下兩部作品:《驀然回首》是個中篇,說的是兩個本有隔閡的少女,因爲創作漫畫成爲了密友,卻又因爲人生選擇和命運風浪而分離的故事。



《電鋸人》則是長篇,說的是一個被電鋸惡魔附身的少年,心中只有捏胸和喫飽飯的願望,卻被捲入了瘋狂超展開的惡魔大戰中。



《驀然回首》不是完美的,《電鋸人》也並非一無是處。但我想前者在一點上,做得應該比後者好太多,那就是前面提到的“電影感”。


《電鋸人》開播前,中山龍不斷宣稱要在動畫裏走“電影感”和“真實系”的路線,結果效果一言難盡。導致一些人說,“電影感”根本不適合動畫。



這句話顯然是錯的,因爲在從沒說過類似話的《驀然回首》裏,就有種明顯的電影質感。這一次電影感明顯成功了,爲什麼呢?



我認爲原因有兩個,第一個是:《電鋸人》的電影風格錯了位,而《驀然回首》正好對上。


其實第一次看到中山龍說要搞“電影感”時,我立刻慌了,因爲“電影感”根本不像真正熱愛電影的人會用的詞。它更像是親戚見你在看《星際牛仔》,然後說ta家孩子也喜歡看動畫片,接着爲你介紹ta孩子愛看的奶龍。


越瞭解一個東西,越不容易用這種籠統的詞。就像“愛聽音樂”背後有愛聽緋紅之王或雞你太美;不聽古典樂的人,會經常用“古典樂”這詞,但一個真正的古典樂愛好者,說的則是古典主義、巴洛克和浪漫主義……。



而藤本樹,是個創作風格分裂的漫畫家,他有兩種路線:文藝和獵奇,前者對應《驀然回首》《再見繪梨》,後者對應《電鋸人》《炎拳》。


《電鋸人》明顯受《羣屍玩過界》《鬼玩人》這種cult恐怖片的影響,你可以看到致敬這兩部作品的畫面,它們的特色是——瘋狂自由,潑灑各種人體道具和番茄醬,並出現用電鋸和義肢大戰惡魔,或用割草機無雙喪屍羣的狂亂場景。



這種電影,是逆反學院派的,它不該用拍文藝片的方式去拍,除非你就是想逆反這種逆反感。


爲什麼Mappa要選中山龍去拍《電鋸人》?我覺得有可能是,他們想復刻《FLCL》的奇蹟。《FLCL》是GAINAX在《EVA》後的動畫,當時痞子讓毫無指導經驗,一直是畫師的鶴卷和哉去做監督,讓他放開手,並拿了EVA賺到的一大筆錢給他揮霍,以此成就了極爲瘋狂脫線的《FLCL》。



中山龍的身份,和Mappa的製作理念,都和《FLCL》很相似。藤本樹曾說《電鋸人》就是黑暗版的《FLCL》,小小紅的車、瑪奇瑪,以及頭上長電鋸、身處性萌發期的男主,都能在《FLCL》中找到。


“easy revenge”


然而,中山龍卻走了和《FLCL》截然不同的路子,他不僅沒還原漫畫的瘋狂和cult感,甚至大幅沖淡了其癲狂氣質,導致氛圍沉悶。因爲他搞錯了核心:《電鋸人》不僅是“電影感”,而是精準的血漿片cult電影感。


如果用日本導演舉例,《電鋸人》就更像園子溫:你可以看到大量番茄醬、罪惡和暴力,以及50個JK忽然集體跳軌這樣帶有宗教感的獵奇場面,最重要的是,要充滿對行業既定創作模式的反叛。


雖然我相信藤本樹的人品比園子溫好太多


它的電影感,需要的是瘋狂和叛逆,不是動畫裏那種文藝氛圍。


而《驀然回首》,代表藤本樹創作的第二個方向。《羣屍玩過界》和《鬼玩人》的創作者,同時也分別是《指環王》和《蜘蛛俠》的導演——許多成功的cult片導演,都有另一層創作身份,藤本樹也是如此。


我曾經寫《再見繪梨》時,提到藤本樹有明顯的法國新浪潮和作者電影導演氣質,他會刻意保留一種情緒和風格上的“粗糙”,不過度工業化處理,用一些看似隨性的場面,去體現巨大的情感衝擊。


所以《驀然回首》中,那副雨中曲的構圖不是學院派的,人的姿勢也透着一種笨拙;《再見繪梨》裏,則有大量模仿手持攝像機鏡頭的模糊畫面。



飽滿真摯的情感,加上看似隨性自由的展現方式,就是《驀然回首》的精髓。


你會發現,押山清高正是這麼處理的:他在採訪中說,自己特意留下了許多草稿般的線條,爲的就是保有那種“粗糙感”。



而且,負責了一半原畫的導演,在開拍和殺青時,對角色畫風的處理已經有了變化,但就算如此,他還是保留了這種不一感。因爲他察覺到了,在藤本樹的短篇中,真摯,是重於精緻的。所以他說,在這個項目中,這種誤差可以存在。


此外,在處理雨中曲片段的動態化時,導演給了畫師放開去畫的自由,因爲他知道這時,最重要的是抓住創作者那種即興創作衝動,它是原始的,同時也帶着一點笨拙,可它也真摯而飽含激情——就像角色在這一幕的心情一樣;他想要營造一份創作的共鳴。



詩歌也會在翻譯中遺落,所以一定有人認爲這一段比不上原作,但它還是有種不可否決的感染力,在彆扭的舞姿中呼之欲出。


如果拿日本導演舉例,《驀然回首》就更像是巖井俊二:在對生活的敘述中,加入一抹奇幻色彩,然後,讓略帶殘忍的溫暖緩緩滲入你的心底。



中山龍想要在《電鋸人》中追求“真實感”,於是讓聲優壓着情感“棒讀”。這首先就是強迫、不真實的,不僅和《電鋸人》脫線的cult味完全錯位,還讓角色說話時有種彆扭的冷漠。


實際上,真用“真實感”去評論《電鋸人》的配音,也有許多糟糕的細節。比如第一集最後,電次被敵人壓倒,刺傷背部時,發出的聲音撕心裂肺。



《指環王3》有個軼事:傑克遜曾在拍攝薩魯曼被背刺時,讓演員克里斯托弗·李發出一聲極悲慘的大叫,但參加過數支二戰特種部隊的克里斯托弗卻糾正說,人被背刺時是發不出慘叫的,只能發出細微的哼聲,他見過;所以,成片裏的背刺場景纔會如此真實。



反觀《驀然回首》,同樣用了兩位資歷不深的CV,可導演採取的方式,首先是讓她們儘量放開自己,當京本的CV拘束時,他便去親自示範了一下,用一聲超級大吼把劇組全嚇了一跳。


在招募京本的CV時,導演也是看重了她與生俱來的那種“宅味”,和幾乎從不出門的京本重疊了。



所以其實,兩個導演都在追求“真實感”,但他們採用的方式截然不同。《電鋸人》的真實感,來自一種強制的,不合時宜的剋制;而《驀然回首》的真實感,則源於畫師和聲優放開束縛後的情感流露。


找錯了電影感的方向,是《電鋸人》彆扭的核心原因,問題並不是“電影感”本身。同樣,找對了方向,也是《驀然回首》能追上原作腳步的重要緣由。


對風格的把控失誤,導致《電鋸人》時刻都有種悲傷的凝重氛圍,因爲這部作品的內核是悲傷的。這可能也是爲何《電鋸人》的很多片段沒有配樂,因爲很多“文藝片”都不用配樂,金棕櫚得主《愛》就是如此,它說的是一對老年夫妻在生命盡頭的故事,故事的凝重無法撐起音符。



然而這反而損害了作品的感染力,因爲藤本樹的特色,正是用表面瘋狂搞怪的故事,去敘述那些藏在深處的細膩情感。就像其短篇故事《妹妹的姐姐》,明明說的是一對繪畫姐妹的情感糾纏,像《驀然回首》一樣充滿誤解和誤會解除的感動,可藤本樹就是要用“畫對方裸照然後掛在學校走廊”這種無厘頭的故事去敘述它。



這是一種高明的側面表達手法,能讓情緒流露時保持平衡,不過於刻意造作,所以瘋狂和脫線一定不能缺席。然而《電鋸人》中,就連曾爲《惡魔人》《乒乓》作神曲的牛尾的配樂,也被沖淡了,音樂的律動被削弱,彷彿唯恐破壞那份已經開始造作的悲傷凝重。


《電鋸人》原聲帶網易雲熱評第一


《驀然回首》的音樂和情感塑造,卻有藤本樹那種“平衡”的理念。電影沒有去掉原作中任何搞笑誇張、源自梗圖的表情;所有配樂也沒被沖淡,它們既沒被濫用,也沒損失感染力。



然而導演也並非一股腦把它們直接展示出來,他在處理配樂時,強調了要有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一種感動和剋制,搞怪和真情流露的平衡。


所以那首絕佳的《光之歌》,只出現在了影片最後,但當它出現時,足以讓觀衆潸然淚下。




以上是造成兩部作品“電影感”不同的第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則出在“電影語言”上。


要記住,鏡頭語言,是一種語言,而非一種沉默。


在《電鋸人》中,有大量空鏡頭,中山龍花了許多篇幅去刻畫角色說話時,窗外和室內的景色、擺在牀前的玻璃杯、削好的蘋果等。這些鏡頭乍一看好像確實很“電影”,然而實際上,它們恰恰是反電影的。



我覺得,很多人覺得藝術片沉悶緩慢,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們看到的是鏡頭表面的沉默,而非其中的語言。


鏡頭語言是什麼?不是在人說話時,拍一下雲,或當人悲傷時,拍他坐在椅子上一分鐘的沉默鏡頭——這些是《電鋸人》的處理方式。



再拿巖井俊二舉例:他的《四月物語》,大致說的是一個少女爲了暗戀的學長,去東京讀書,卻被大城市的冷淡與距離感打擊。而最後,一切又緩緩在破碎的邊緣,慢慢癒合、釋然。


爲什麼又用他舉例?因爲他最出名的電影《情書》裏,男主叫藤井樹


這部電影有個經典結尾:女主因爲一把傘和一場雨,終於和學長說上了話,她就這樣站在雨中撐着傘,慢慢看着傘和雨接壤的地方笑了。如果僅看這個鏡頭中的“沉默”,你看到的就只是一個少女在雨中打傘,然後鏡頭固定幾十秒,來捕捉這畫面的氛圍。



然而實際上,這個場面還有更多的語言:女主原本一直處在陽光下,卻總是迷茫孤獨,誰知一場本會破壞心情的大雨,突然製造了修補生活的機遇,於是她慢慢轉換了心態,抬頭去看瓢潑而下的雨,像遊戲般落在雨傘邊緣。



巖井俊二特別安排她打了一把破傘,所以當她似乎不經意地旋轉了一下傘柄時,這把壞掉一側的傘,在獨特的鏡頭角度下,魔術般地變成了一把完好如初的傘——她學會在陰雨般的東京找到了美,然後在她抬頭對着雨水微笑的剎那,她破損的生活也獲得了修補。



鏡頭語言,應該是巧妙,有表達性的,除非電影就是想表達虛無;這是《電鋸人》和《驀然回首》最大的差別。


雖然《電鋸人》其實有一些鏡頭的構思很不錯,比如姬野驚恐的臉,緩緩出現在秋之血的倒影中,然而大多數空鏡頭還是很空洞。而且《電鋸人》原作節奏明明比《驀然回首》瘋狂得多,但它的這些空鏡頭的持續時間,卻比《驀然回首》更久。



這種機位是想表達什麼,疏遠感?距離感?


而《驀然回首》中,很多鏡頭都有明確的敘事性。當藤野和京本爭吵時,兩人被一棵大樹分離;在她們爭吵前,兩人站在書櫃前,一人處於陰影中,一人身在陽光下離開——這是在預示兩人關係的走向。



電次在即將邁向光明處的最後一秒被叫住,預示了隨後的故事


電影中,有兩個藤野牽着京本奔跑的片段。當她們沒有隔閡時,京本牢牢抓住藤野;可當兩人出現理念差異時,京本的手慢慢從藤野手中滑出,彷彿她就要跟不上朋友了,於是你能理解爲何她必須離開藤野,去選擇一條深造的道路。



《驀然回首》中,藤野第一次看到京本的漫畫時,深受打擊,認爲自己很普通。這時鏡頭連續來了幾個從近到遠的課堂鏡頭,短短几秒,就把“普通”這概念形象俏皮地展示了出來。



這還只是最淺的鏡頭語言。我覺得,藤本樹在《驀然回首》裏設計了兩個分別負責背景和人物故事的畫師,兩人的名字組成了他的筆名,不是單純在模仿業界人員分配;而是因爲他一直有種“用背景和人物的精細度”去敘事的創作理念。


藤本樹是油畫系科班畢業的,所以他能畫出很精緻的背景,仔細看他的漫畫,會發現其中似乎有一種“聚焦”的理念——彷彿有個攝像機在把焦點對着背景,或人物,以表達不同情緒。


所以有時,畫面裏的人物很簡單,背景卻極爲精細大氣,焦點在背景,人物則虛化了;這時,他通常在表現角色內心某種龐大、又沉於心底的情緒。



有時,背景又變得簡單或虛化,人物卻很精細,呈現出一種素描的質感,彷彿焦點轉向了人物。這時,他通常在刻畫角色心中某種無法抑制,即將溢出到表層的情感。



而在情感大爆發的瞬間,他又會抹除這種失焦與聚焦的區別,讓角色和背景同時精細化。



《驀然回首》中,明顯有這種處理方式,重心在環境或人物的鏡頭,所表達的情緒類別和藤本樹很像。可《電鋸人》中那些昂貴的鏡頭,卻經常是平鋪直敘的,表達情緒很少隨鏡頭焦點變化而切換。


情緒從藏於心底,變成即將溢出;但不是真正的爆點




漫畫分鏡裏的“電影感”到底來自何方?這個答案有很多,但我認爲其中一點是:行使“時間的魔術”。


提到漫畫分鏡的電影化,絕對避不開1955年的《Master Race》,這個只有8頁的傳世之作,改變了整個漫畫史,我們耳熟能詳的美漫、日漫和歐漫大師,很多都受其影響。



因爲在漫畫最後一頁,角色落入鐵軌的場景中,它先是使用了交叉蒙太奇,將人物摔倒,和火車駛來的鏡頭交錯展示。然後,它把摔跤動作分解成了六個畫面,前四個連續出現,後兩個被兩幅駛來的火車鏡頭打斷,第一幅火車較窄,第二幅變寬,彷彿火車也在靠近——在過去,這一頁只需要三格就搞定。



同期其他漫畫的分鏡風格


接着,火車駛過,撞擊發生,一瞬間,另一個角色看到車上的路人化作殘影。


這一頁爲何偉大?因爲它爲漫畫加入了一種被處理過的,不真實的時間概念。你可以先看到時間彷彿被拉長了,然後在撞擊發生後,又突然加速,變成現實中不可能出現的殘影,彷彿現實突然迴歸,而觀察者的情緒還沒做好準備。



時間感的異常,是漫畫裏電影質感的一個重要來源,因爲當時間變慢、破碎、被縫補時,它就超越了對現實的描繪。


以上是減緩時間的例子,在《守望者》中,還有個剪裁時間的例子:幾乎成神的曼哈頓博士在崩潰後,飛向了火星,獨自坐在荒原間,代表他殘留人性的照片從手中滑落,在它落地前,他想起了自己之前數十年的人生裏,一個個順序紊亂的片段;然後照片落地,他告別了過去,放下了人性。



藤本樹的作品中,有大量此類玩弄時間的分鏡處理。最標誌性的,就是《驀然回首》中,有多場快速蒙太奇,分別用藤本的同個姿勢連接,在短短几格里跨越大量時間。電影中,這些裁剪拼接時間的經典分鏡,被完整還原了。



而電影中段,藤野畫的四格漫畫,在一個情緒轉折的高潮處,帶着一抹奇幻色彩飄向了另一個宇宙的京本時,它彷彿《阿甘正傳》的羽毛般在空中飛舞,以魔幻的方式減緩了時間,不是簡單的升格慢鏡頭。



假如這個場景要用漫畫展示,就會像《Master Race》裏,那個被延長的摔跤動作。


《驀然回首》一直在操作時間的流逝感,比如兩人牽手奔跑的場景,在原作中實際上是正常流逝的。



中山龍曾在採訪中說,他從人物表情、動作和配音,都在避免日漫的感覺。於是人們爲此憤怒,覺得他既沒尊重原作,也沒尊重日漫,但我覺得,他最不尊重的恰恰是他想要觸摸的電影。


身爲原畫師的中山龍,過去沒有任何從事真人電影行業的經驗,這麼一個新人,覺得自己拋棄掉“動漫感”,就能駕馭電影藝術,真的是件很荒唐的事。在我看來,他的很多電影化鏡頭根本不像是電影,更像是肥皂劇;反而是那些不“電影化”的鏡頭非常牛逼。


這個就很好


同樣第一次扛大樑的押山清高從沒提過什麼電影感,他說這是一部獻給所有繪畫者的作品。然而,我反而覺得他是更尊重電影藝術的那一個。


電影,是不需要否認其他藝術形式,以維護自身“純潔性”的。我覺得電影之所以偉大,正是因爲它不是自私的,它可以獻給動畫,可以獻給歷史,獻給幻想,獻給愛戀和罪惡。



《千年女優》


最後,爲什麼我們今天要聊這些東西?之前我寫《再見繪梨》時說,要感受藤本樹作品的魅力,你需要放下所有的科班分析,單純去感受你體會到的,最原初的那份觸動。



但我其實不是說,我們應該不在乎任何創作上的細節和理念,因爲如果這樣,我們對作品的理解,永遠不會超越自己的眼睛。


我認爲,所有文藝創作的學院派知識,都不是要讓你在欣賞作品時,手握一份正確答案,把作品褻瀆成考卷的。而是爲了讓你有一天,終能找到那個屬於你,且獨屬於你的欣賞和創作方式。



以那個方式,繼續深入看下去,你就會看到創作者們藏在表皮下的靈魂。最真摯的情感是藏在光影的細節中,藏在時間的魔術裏的,人物和傳說會在這些細節和心血中活過來。


在藤本樹的短篇中,有個故事叫《隨心一聽》,大致說的是一個少年給喜歡的少女寫了首歌,用作表白,還傳到了網上。結果被少女傳播出去,成了全校人的笑柄,隨後更是被過度解讀,淪爲世界性的梗,引發人們爭吵議論。



有人罵這首歌倒放是在批判社會,有人說,翻譯成西班牙語版後,就成了否定上帝的歌曲。直到男主上傳了第二首歌,人們才發現他不過就是個寫白開水情歌的毛頭小子,於是把他噴得刪掉了視頻。



然而這時,少女卻在空無一人的地鐵上,坐到了他身旁,和他分享了一對耳機,並告訴他,她知道歌是在寫初中素描課上,他將她畫下來的故事(“噁心~”)——於是你不知道少女到底如何看待他的感情,但此時此刻,他正和暗戀的女孩坐在一起,聽着一首他寫給她,並被她理解的歌。



文章開頭已經說過,關於《驀然回首》和《電鋸人》,有無數被熱議的節奏,關於作品到底是好是壞,《電鋸人2》是否爛尾,是否成了又一個用來下飯的搞笑新聞……


但我今天之所以沒聊這些喧囂的東西,是因爲,對任何一種藝術創作來說,談論它的西班牙語版是不是在否定上帝,都是一件浪費精力的事。與其把目光聚焦在那些節奏上,不如讓視野探入作品中的更深處。


因爲這樣,你才能和一個理解你的歌的人,坐在一截空車廂中,去側耳傾聽那些藏在旋律中的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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