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賢相韓琦:三朝老臣,扶立兩帝,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
韓琦真正成爲大宋社稷之臣,不是靠政績,也不是靠軍功,而是在最微妙、最難處理、也最容易掉腦袋的政治時刻,他總能站出來、穩住局面。
北宋沒有專制的太上皇,卻有比太上皇更難調的政治結構:皇帝、太后、外戚、宰相、士大夫——全部都不能得罪,但又必須有人說出關鍵那一句。
韓琦,就是那個能說出關鍵一句的人。
韓琦其人——從寡言少年,到“三朝社稷之臣”
要理解韓琦爲何能在北宋政壇屹立四十餘年,穿越三朝而愈加穩重,其性格底色必須放在開篇。
宋代史家之所以稱他爲宋朝第一相,並不是因爲他權勢滔天,而是因爲這個出身相州安陽的少年,早早就在心性與擔當上,展現出不同於尋常士人的底色。
韓琦生於1008年,幼時喪父,由兄長撫養,少年時端重寡言,不喜嬉戲。
他不像別的孩子那樣玩鬧,而是喜歡聽大人談政論史,像是提前爲仕途做着沉默訓練。
少年喪父並未讓他頹廢,反而錘鍊出一種早熟的穩重。
他天性直率,不附權貴,這份天性後來成爲他每一次關鍵抉擇的起點。
二十歲那年,他考中進士第二名,從此開啓一條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仕途軌跡。
他在朝中任司諫官時,曾連上七十餘疏,直指四位宰執的失職,促成片紙落去四宰執的大事件。
這是他政治生涯第一次震動中樞——一個年輕諫官竟能掀翻四位宰輔,這不是膽量,而是一種根植於心的原則感。
從地方執政到救民於水火,再到陝甘邊地的穩邊之功,韓琦一步步從直臣走向能臣。
尤其是在四川大旱時,他不靠空談,而是以三品服銜主持賑務,開倉給糧、蠲免雜稅,硬生生把幾十萬百姓從死亡線拉回來。
當時蜀民盛讚他:“使者之來,更生我也。”
這種把百姓生死掛心上的能力,讓韓琦真正意識到:治理國家,不只是敢言,更是責任。
走過這段路,韓琦的政治性格逐漸定型:
直而不爭功,穩而不怯弱,遇事敢當,有理有度。
慶曆新政的鋒芒時代——改革者的豪情與挫敗
慶曆三年(1043年),大宋迎來一個短暫而明亮的清晨。
邊患未平,冗官遍地,吏治敗壞,仁宗終於意識到必須用一批真正能幹的人推一把。
於是,韓琦被急召入京,與范仲淹、富弼並肩執政,成爲慶曆新政最重要的骨幹之一。
士林對此振奮不已,國子監直講石介甚至作詩稱其慶幸國家得賢,可見當時士大夫對新政寄予了多麼大的希望。
新政的方向不是激進破舊,而是清政本、抑貪墨、整邊備、選賢才,核心是把已經腐爛的基礎重新立穩。
然而,新政只有一年時間便遭遇猛烈反撲。守舊派抓住新政推行中觸動利益的弱點,朝堂風向急轉直下。
范仲淹被貶,杜衍被貶,富弼被貶。新政的旗子被一根根拔起。
范仲淹
在這場風暴裏,韓琦的處境最微妙。他既要保護范仲淹等同僚,又不能讓朝局因對抗而失衡。
他盡力爲新政辯護,但也看得清大勢——仁宗並不能承受這場全面衝突。
最終,他選擇主動外放揚州。這不是妥協,而是一種政治智慧:
改革需要繼續,但朝局不能被撕裂。
慶曆新政失敗,是韓琦人生的第一次由鋒轉穩。他發現——
國家不是喊口號就能改變的;
百姓不是靠激情就能救的;
制度必須在穩的前提下求變。
這份領悟,將決定他後半生的所有選擇。
北疆歲月——從攻伐到守成的成熟轉折
韓琦的真正成熟,不在朝堂,而在北疆。
1039年,韓琦被任命爲山西安撫使。
西夏屢犯邊境,邊軍久飢,百姓飽受戰亂。韓琦一到當地,就免除了一切的苛捐雜稅。
他知道:軍心要靠糧穩,民心要靠安穩的生活來穩。
但真正改變他的是好水川慘敗。他親眼看見陣亡將士的屍骨,也親眼看見百姓的悲號——那是戰火最真實的聲音。
經歷了這場慘烈,他的軍事觀徹底改變:
爲國用兵,可以;爲功用兵,不可以。
此後多年,他在定州、相州、大名三地治邊,風格完全不同於年輕時的銳氣。
他不再把功業置前,而是把百姓安定和邊防穩定放在第一位。
在定州,他修建閱古堂,將六十位前代賢守良將繪於堂壁,提醒自己不可逞功、不可冒進,也要時刻記住保境安民的本分。
他栽牡丹、修湖塘、治長堤,讓苦寒的北地第一次有了太平景象——這既是治政,也是治心。
在相州,他修建康樂園,寒食節時百姓入園遊賞,徘徊忘歸,讓一個軍事重鎮多了花木與笑聲。
在大名,他年老病重,卻仍建安正堂、善養堂,不爲享樂,而爲自警:堂前的牡丹開落提醒他——位置越高,越要保持正心。
邊疆的風沙,讓他真正明白:
穩,比勝利更重要;守,比攻更難。
他從攻伐的銳氣走向成熟的穩重,成爲一個能承擔國家關鍵時刻的人。
輔佐三朝的核心能力——定策、調停、顧命
韓琦之所以能成爲“社稷之臣”,不僅僅是過人的才能,而是在關鍵時刻敢站出來、且站得穩。
仁宗三個兒子早亡,遲遲沒有立皇嗣,且從1056年開始身體就每況愈下,朝堂人人心裏都急,接連上奏勸說仁宗立皇嗣,但仁宗從未放在心上。
韓琦拜相後,再次上奏立皇嗣一事,並與歐陽修等人力勸,
此舉讓仁宗長久懸而不決的繼承問題瞬間落地,大宋避免了一場可能的皇位爭奪。
英宗即位後病重,朝堂再度惶恐。
韓琦又一次站出來,建議立趙頊爲太子——後來的神宗。這是他第二次“定策”,兩次定策都準確、及時、穩妥。
但比立儲更難的是“調停兩宮”。
英宗與生母曹太后因尊號問題產生矛盾,一觸即發。
韓琦既不偏太后,也不偏皇帝,而是用一套折中禮制穩住局面,使兩宮從對立轉爲平衡。
到了神宗朝,王安石準備推行新法。王安石才華橫溢,思維敏銳,但改革極爲激進——青苗法、免役法、市易法都想迅速鋪開。
奇怪的是,曾經的改革急先鋒韓琦,卻站到了反對的一邊。
這是他保守了嗎?
不是。
這是他經歷太多危機後得出的結論:
國家疲弱,無力承受過急的改革。
他不是反對變法,而是反對傷民之變法。
他擔憂青苗法在地方會變成變相攤派、免役法會讓貧民難以承受、市易法會讓官與民爭利——這些擔憂都基於他幾十年的地方經驗。
在他看來——
改革要做,但不能以百姓承受力爲賭注;
制度要變,但不能在財政喫緊、邊境緊張的時刻大動骨髓。
他與王安石不是敵人,而是兩種性格、兩種時代體驗的代表。
王安石看到的是未來;
韓琦看到的是現實;
而大宋需要的是變中求穩。
因此,他成了新法中的制動器,確保國家不會因爲改革衝得太猛而翻車。
結語:
韓琦不是最耀眼的大臣,卻是最不可或缺的大臣。
他不以鋒芒立世,而以穩重立國;
他不以權術取勝,而以擔當服人;
他不以言論爭名,而以行動護社稷。
從直諫的年輕士子,到穩住三朝的社稷重臣;
從慶曆新政的銳氣,到熙寧新法中的沉穩;
從戰火紛飛的邊陲,到牡丹盛開的園林;
他的生命軌跡告訴我們:
真正的過人之處,不是驚天動地,而是在每一個國家最需要的時刻,都能站到最穩的位置上。
參考信源:
《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