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島差異的深層原因,美國如何用“跨國公司”制度控制韓國?
美國與歷史上那些傳統霸權最大的不同點,就是他們有着最優秀的“遠程養殖技術”
這種獨一無二的養殖技術,讓美國可以突破物理距離的限制,在地球的另一邊也能獲得大量鐵粉
美式養殖技術的核心,並非維繫傳統帝國的核心因素軍事,而是由美國帶來的機會與金錢,以及一套高度類似於“現代跨國公司”式的控制規則
不管是韓國對美國死心塌地的根本原因,還是朝韓兩國當下的巨大差異,其根源都在於,美國對現代韓國有“養育之恩”
不同背景
今天的朝韓兩國雖然面積接近,但雙方的GDP卻差了兩個數量級,從發展角度上看
韓國已經是模板一樣的現代社會,而對面的朝鮮,還基本停留在上個世紀中後期
朝韓兩國並非自一開始就差距顯著,甚至站在歷史角度來說,在朝鮮戰爭結束後,不管從哪個角度看
朝鮮都是更有前途的那一個,在二戰結束前,日本殖民者對朝鮮半島的開發,是有明確分工的,北部的山區,集中了絕大部分的重工業設施,半島南部的平原和丘陵地帶,則是傳統的農業區和輕工業區
同時在1955年左右,金日成通過朝鮮勞動黨,已經建立了高度組織化的政治體系,李承晚那邊不僅充滿了嚴重的腐敗問題,派系鬥爭以及此起彼伏的社會抗議,也讓韓國的穩定發展變得遙不可及
實際上在二戰結束後的頭一二十年裏,朝鮮的人均GDP和多項工業指標長期領先於韓國,改變這一現狀的,並非韓國的天降偉人朴正熙
而是美國在朝鮮戰爭後,主動開啓了對韓國持續且規模龐大的援助
美國援助
在朝鮮戰爭停戰協定簽署前後,美國與韓國締結了《美韓共同防禦條約》,美國在韓國的駐軍,確保了韓國會有一個基本的安全環境,隨着冷戰局勢的變化,美國在簽訂這份條約後,持續對韓國進行投資
第一項投資就是持續不斷的現金投入,自1953年到1961年,美國向韓國提供了總額近27億美元的經濟援助,這筆錢不是需要償還的貸款,而是直接對韓國的贈款
其規模在當時,僅次於對南越的援助,這27億美元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後期花到了兩個地方
第一是直接投入市場,穩定物價,滿足民衆基本生活需求,防止社會動盪;第二是直接充當韓國政府預算,避免李承晚政府因缺錢解體
美國直接的現金援助,是李承晚政府沒有在五十年代垮臺的核心原因,而光是給錢解決不了發展問題
1954年,美國國會通過了旨在對外糧食援助的《480號公法》,這份農業相關法案的本意,是利用美國過剩的農產品,來援助那些面臨饑荒的友好國家
以同時達到處理美國國內農業過剩、拓展海外市場、服務冷戰外交這三個目的,但當這份法案與韓國結合後
爲韓國帶來了最多的機會,《480號公法》爲韓國提供的農產品主要是小麥、棉花與糖,然而這三類農產品在當時不僅是維持韓國穩定的基本生活物資
同時也是韓國農業的主要產出,與韓國輕工業的基本工業原料,來自美國的廉價海量農產品讓韓國的土地大幅貶值
這一方面極大地削弱了韓國地主的能量,爲李承晚推行並鞏固韓國土地改革上了一道安全鎖
另一方面讓韓國利用白糖、白麪、白棉花建立的“三白產業”,部分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
然而時間來到五十年代末,當發現脫離財政危機的李承晚,想到的不是繼續發展,而是利用暫時的經濟優勢“北進統一”時,美國就準備對韓國,進行跨國公司式的改造了
公司邏輯
從傳統帝國的觀念上看,李承晚本應是一個不管在什麼時候都不被美國放棄的角色,他從小接受美國的教育,在普林斯頓大學獲得博士學位
李承晚的上臺不僅是美國一手扶持的結果,同時在任職韓國總統期間,極端反共的李承晚在意識形態上,與美國長期保持高度一致
然而冷戰期間的美國有一個重大的制度優勢,就是他們不與盟友的統治階級站在一起,而是冷酷地用現代公司的方式,去評價所有的盟國
在美國眼中,一個盟友是否有價值,與現代跨國公司評價子公司是否有價值的方式如出一轍
在跨國公司總部眼中,一個子公司是否有價值,要看三點,第一,子公司能否創造價值?
第二點,這個子公司的運營成本是否過高;第三點,這個子公司的品牌形象,是否損害了總公司的形象
把這三點套入美國對韓國的邏輯中,就能完美地解釋美國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做出的一系列戰略選擇
對於美國而言,韓國、日本、西德這些“子公司”的價值,可以是成爲資本主義櫥窗,也可以是提供軍事基地
“子公司”的運營成本,則是美國對其的援助是否持續不斷,且沒有回報,至於“子公司”的品牌形象,則是盟友的統治階級,是否在國內橫行霸道,損害了美國所標榜的“自由世界”的形象
把這幾個標準套回到李承晚身上,對於當時的美國而言,雖然韓國依然有戰略上作爲軍事前哨的價值
但是這家“子公司”的運營成本,在李承晚不改變北進策略的前提下,已經變得越來越高昂
同時李承晚在國內的暴行,尤其是四一九革命期間,李承晚政府出動警察和軍隊武力鎮壓
讓美國“自由世界”的形象遭受了正面破壞,因此美國在這一事件發生後,不僅減少了對李承晚的直接支持,甚至在朴正熙的政變中採取了“樂見其成”的態度
對於美國這樣僞裝成國家的“跨國公司”而言,有業務的子公司即使虧損也不是負資產,解決虧損的核心手段,是換一個精明能幹的CEO
朴正熙就是美國在六十年代看中的那個CEO,而他也很清楚,自己究竟怎樣才能獲得“母公司”的青睞
公司式發展
朴正熙清楚地意識到韓國是美國的“子公司”的本質,在向美國表達強烈的發展經濟的意願的同時,他首先主動爲美國解決分公司之間的矛盾
他一改李承晚時代堅定反日的策略,主動對日釋放友善,並在1965年簽署《韓日基本條約》
這一條約的簽署,短暫結束了日韓敵對的狀態,而當時的日本已經是一個舉辦過奧運會的發達經濟體
是美國這個“母公司”下最成功的“子公司”,朴正熙的主動示好,讓日本也不得不忽略韓國的潛在威脅
在美國的推動下,日本的資本和技術在六十年代,不斷流入韓國,對於美國而言,這相當於用一個分公司的利潤,來支持另一個分公司的發展
大大降低了他們直接投資壓力,利用日本投資完成進一步工業化之後,朴正熙還開始爲自己的韓國子公司尋找新業務
在跨國公司中,子公司大多數沒有獨立開發新業務的本事,戰略層面的問題,往往需要總部來解決
朴正熙非常清楚這一點,因此他將目光投到了美國的“全球業務”上,六十年代末,美國最大的全球業務就是越南戰爭
於是朴正熙積極聯絡美國,主動當起了“越南戰爭”的外包工作,通過出賣韓國的軍隊與勞動力,朴正熙從美國手中賺取了大量的利潤
並利用這筆資金完成了韓國的工業化,朴正熙的成功離不開對韓美關係的精準認知,而朴正熙的落幕,也同他不滿足於當一個“子公司老大”
想通過祕密研究核武器自立門戶脫不開關係,在朴正熙死後,自全斗煥至今,所有韓國領導人都清楚,美國與韓國類似於公司結構一樣的關係
於是他們一方面對美國極度順從,從不挑戰總公司權威,另一方面則在美國集團內部不斷擴大業務,繼續完成韓國的現代化
尤其是當日本這家“子公司”在八九十年代末,試圖在工業領域挑戰美國的地位時
韓國抓住了這個矛盾,成功從日本手裏搶過了半導體芯片、顯示面板與造船等業務
對於美國來說,只要韓國不用核武器挑戰自己的容忍底線,那麼這個比日本小得多的國家承接再多業務
也只是在給美國這家母公司輸血,因此美國放縱三星、現代、SK等韓國財閥成爲真正的全球巨頭
即使他們已經同美國國內的公司構成直接競爭,美國政府對此也樂見其成,當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讓韓國瀕臨破產時
美國主導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第一時間爲他們提供貸款,幫助自己的“子公司”走出困境
對於美國而言,如今的韓國是自己最成功的一家“子公司”,那些看上去與美國公司構成競爭的韓國巨頭,只是這家子公司裏的一個個項目組
只要這種類似公司的關係不被破壞,韓國永遠是美國的盟友,但對於韓國而言,美國的價值在於能給自己拉來業務
特朗普所謂的工業迴流,實際上就是在把那些子公司的盈利項目,全部收回母公司,一旦特朗普成功做到這一點,韓國對美國的態度是否會發生根本性轉變,就是值得預測的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