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芯國際創始人張汝京:中國半導體崛起,不怕慢,就怕站
他不是科研瘋子,也不是技術狂人。他只是一個在美、日在新加坡、意大利,跑遍十國蓋工廠的中國人,最後卻甘心在青島跑工地、寫郵件、修機臺。
張汝京,這個名字不算響,但中芯國際、芯恩半導體,個個是中國芯片產業裏響噹噹的牌面。他不講情懷、不搞造勢,只信一句話:“不怕慢,就怕站。”
從“反向代工”到CIDM模式,從14納米到自主晶圓,他用三次被請出門的經歷,拼出了一條中國芯的活路。這篇文章,不講情緒,只說事實——張汝京,怎麼一步步帶中國芯片從0走到有。
甭管人家咋嘲笑,我照樣從美國捲回來了
1977年,美國德州儀器公司總部。一位叫張汝京的工程師,正跟着諾貝爾獎獲得者傑克·基爾比做研發。芯片製造全流程、建廠管理制度、跨國團隊協作,這些概念在那個年代還屬於“黑科技”。他卻用了20年,把這些系統喫得門兒清。
這不是普通打工人,而是參與過全球10家芯片廠建設的實幹專家。美、日、新、意,張汝京幾乎跑遍半導體發達國家。他不是坐辦公室畫 PPT,而是戴安全帽下工地,摸着晶圓廠的地板一寸寸規劃。
1997年,張汝京在臺灣新竹創辦世大半導體。臺積電當時已佔據全球52%晶圓代工市場份額。面對這種龐然大物,他另闢蹊徑,提出“反向代工”模式:中小設計公司沒錢,他提供從架構到封裝的全流程,還允許用知識產權入股。
這招毒,三年之內,200家客戶主動找上門,8英寸晶圓月產能爆滿。他沒搶臺積電的飯碗,卻把DRAM市場攪得風生水起。臺積電走高端,他就靠側翼打出名堂。
此時,他已經在籌劃第三廠,選址不在臺灣,而是上海浦東張江。這可不是興之所至,而是一個早在1997年就寫進“廠區規劃書”的決定:“從第三廠起,全部遷往大陸。”
2000年,中芯國際在張江高科掛牌成立。他不再是臺上的演講嘉賓,而是一線開工地的“項目總指揮”。用的不是美系教材,而是自己20年磨出來的一套系統工程。這一年,他52歲,站在了一個時代拐點上。
中芯國際不是草臺班子。短短几年,設備、工藝、封裝、測試全部打通,從無到有,構建了一條國產高端芯片製造鏈。張汝京把“臺式經驗”嫁接到“陸式體系”,用的是實打實的工業技術,而不是空喊口號的資本邏輯。
這還不是終點。2020年,中芯國際20週年。他們推出一款華爲榮耀Play4T特別版手機,背板刻着“Powered by SMIC FinFET”,採用中芯14納米工藝,內核是麒麟710A。
這不是紀念品,是戰報。它標誌着中芯從28納米躍升至14納米,背後是一整條國產自主供應鏈的閉環。中國半導體,從這一刻起,徹底甩開了“只能做低端”的帽子。
張汝京不是一個人搞科研,他乾的是工業體系建設。他不是停下來的那種人,哪怕慢,也要前進一釐米。
被踢出局?是你不懂技術人的“軸”
2009年,張汝京從中芯國際卸任。表面是企業“正常更替”,實則暗藏技術理念與資本邏輯的拉扯。他專注提高良率,投資方卻追逐速成利潤。路線不合,技術派出局。可他沒轉身離開,而是埋頭幹了一件更“喫力不討好”的事。
2014年,張汝京在上海松江創辦新昇半導體。這次不是芯片代工,而是搞晶圓材料——產業鏈最上游、最耗成本、最冷門、也最容易被“卡脖子”的環節。別人都往雲計算、AI方向奔,他偏要去幹這活。
晶圓不是買顆硅石頭就能切的,它需要高純度多晶硅提煉、單晶拉制、精密切割、潔淨拋光,每個環節都卡着國外技術壁壘。張汝京一頭扎進研發車間,連管理崗位都不坐,整天泡在設備邊,一臺一臺調試參數。
2017年6月,新昇突然發佈公告,張汝京辭去總經理職務。市場議論紛紛,有人說他太“軸”,有人說他“落伍”。可公告裏寫得清楚:“仍擔任董事。”他沒走,他只是換了個位置,繼續盯着晶圓的良率曲線。
張汝京不是爲了個人掌控權,他要的是產業鏈的穩定性。從原材料到成品芯片,任何一個環節掉鏈子,國產化就是空談。他看到這點,乾脆直接補上。
這就是他“慢”的原因。別人在拼上市時間,他在和一塊硅片較勁。別人追風口,他守住根基。
一個70歲的老人,還要天天調試機臺,是閒着沒事?不,是因爲他清楚:中國如果想挺起腰桿子,必須把材料、設備、工藝、標準,一環一環搞紮實。
在中國芯片行業最怕浮躁的年代,張汝京用實際行動證明:站住腳,比跑得快更重要。
七十多歲老頭子,還去寫信找高校合辦研究院
2018年,青島西海岸新區,一片373畝工地被鐵鍬平整。張汝京在這裏創辦芯恩集成電路有限公司。這不是普通工廠,是一座計劃建成CIDM全流程生產基地的新型半導體綜合園區。
CIDM,全稱爲“Customer Integrated Device Manufacturer”,即客戶集成製造模式。它結合了IDM的全流程掌控力與代工的靈活定製化。這是張汝京醞釀多年、針對大陸芯片生態“分散、缺整合”的破解方案。
這一次,他不再單點突破,而是拉動一個完整產業生態。從設計、製造、封裝、測試、終端適配,一步到位,打通所有斷點。
這不是一句口號。張汝京一邊在青島工地跑現場,一邊還盯着郵件,親自聯繫臺灣大學、青島大學,聯合創辦研究生院。爲啥?因爲高端製程不僅缺設備,更缺“本地化人才”。
他不相信“引進一個專家能解決問題”。他信的是“培養一代人”。一個行業要崛起,不是靠幾場投資大會,而是靠十年、二十年把一批孩子從本科拉到博士,再讓他們變成技術骨幹。
這個邏輯聽起來慢,卻是實的。芯恩不是追風項目,而是紮根型產業。張汝京清楚,每晚遲一步,別人就早一層封鎖;每晚慢一工藝節點,中國就多一天受制於人。
他把“慢”變成戰略,把“不斷前進”變成底線。這不是退,而是積蓄勢能。他不是在青島建廠,是在給中國芯片築根。
所以,張汝京70歲還在寫信、跑地盤,不是情懷,是工程。他不是慢,是在爲中國造時間差。
參考資料:
中國產業敘事:中芯國際.微信公衆號新財富.2025.4.17
張汝京:一腔熱忱傾注“中國芯”.青島日報.2019.2.28
張汝京“三落三起”爲中國半導體崛起而奮鬥.電子技術應用網.2017.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