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的逐漸衰落導致西部邊疆的土司政策發生了哪些變化?
文|青丘
編輯|海藍寶
嗣德初期,越暹雙方爭奪柬埔寨宗主權的戰爭基本結束,“牢蠻”對於阮朝西部邊疆的侵擾也相對減少,邊境局勢逐漸恢復穩定。
一、貢稅漸廢:甘露九州的衰敗
嗣德時期延縷了前朝復興甘露九州社會經濟的各項政策:在稅例和貢例方面,阮朝政府多次細免、緩徵甘露九州的稅例。
“調整了土司覲見的年班制度,改二年一覲爲三年一覲,緩解土司的經濟壓力。
此外,人口是納稅的基礎,阮朝政府不僅鼓勵土司招回流失人口”,恢復社會安定,還曾招納“化外漏民”巴岸伴,增加徵稅對象。
然而上述措施卻難以改善九州衰敗的現狀,九州土民生活反而愈加貧苦。甘露九州原本的丁數是一萬七百九十三人,田九百二十處。
嗣德十二年(1859),流失人口尚有七千七百六十人未曾招回。此後在籍丁數不增反減,至嗣德十四年(1861)之前只有九百八十九人,田六百十二處。

嗣德十七年(1864)前後,九州丁數僅存七百八十六人。“當時牢蠻侵擾已經基本停止,阮朝官員催徵銀稅成爲了九州土民的不斷逃散的重要原因。
《同慶地輿志》曾提到當時甘露土州土總的情況,謂“其不遵禮法,故官派甘言誘掖則稍見聽從。若聲色相加,則入林奔竄。”
“據此不難看出“索稱恭順”的九州土民對於阮朝官員催逼征斂的畏懼。
由於阮朝主要是依靠土司來維持甘露九州的統治,所以順化朝廷對於上游地區的具體情況並不瞭解。

爲了打探甘露九州的情況,成化知縣阮惟敘於嗣德十八年(1865)試圖率兵前往巡察邊情,但是嗣德帝認爲此舉容易導致土民驚嚇,且以氣候不適等理由,不許其請求。
同年十一月,阮朝因甘露貢蠻近來寧順,特地派遣官員前往上游撫慰土民,上游的局勢也逐漸好轉。”
嗣德十九年(1866),機密院大臣範富庶密請於廣治省甘露九州、平定省安西總、義安省鎮寧府、興化省奠邊府等地邊界設置宜撫使,“建城而爲市易場,外修商政而軍政寓焉”,又請立土酋世襲,量徵其稅,爲阮朝成守邊疆。

此提議一度打動了嗣德帝,但由於此時阮朝已經積重難返,無法投入更多的精力去治理西部邊疆,最終不了了之。
嗣德二十年(1867),廣治官員請求招撫巴欄、尋湓、皓俸三州,嗣德帝認爲三州已經歸附牢人,招撫三州可能會與遇羅發生衝突,於是擱置了該提議。”
嗣德中葉,北圻民變、匪亂和廣義蠻患愈演愈烈,頻繁的戰爭使得越南的軍事物資損耗嚴重,尤其是戰象。
最初,越南從老撾、柬埔寨等地獲得大量的大象用於軍事,伍德賽德認爲“越南軍事專家操心於尋求大象市場,這可能是十九世紀二、三十年代明命入侵老撾與東埔寨的原因。”

“甘露是阮朝最爲主要的大象市場之一,明命帝曾經評價說:“甘露象最馴慧,與真臘、邐羅象較勝。”
明命中期,每年需要從甘露九州獲取數十匹雄象,此外九州土司每三年需進貢雄象。
因此到了明命後期,甘露象逐漸減少,很難買到雄象。嗣德中期,因爲柬埔寨、南圻的丟失和上游諸府的荒廢,導致大象來源十分緊張。
嗣德二十五年(1872)前後,阮朝從廣治、義安、慶和三省購買雄象,義安的所購的數目遠高於廣治、慶和二省。

嗣德三十年(1877)四月,議定兵丁、民夫射獲山象的條例,根據山象的大小,賞賜銀錢三十至五十貫不等。
“顯然,甘露九州的衰落導致土司難以繳納齊全包括貢象在內的貢例和稅例。
甘露土司益崩壞的貢稅制度迫使阮朝不得不進行改革,以填補日漸枯竭的國家財政。
嗣德二十七年(1874),嗣德帝認爲甘露九州自定稅例以來反而不如從前,又以“今象匹緊張,宜使貢象而免其稅”,計劃停止徵收稅例,恢復土貢,要求甘露土司進貢雄象、黑牛、象牙、犀角、黃蠟、布匹、火刀、火石等貢物。

但是這些貢物價格昂貴,土司根本負擔不起,於是作罷。”

二、改流歸土:鎮寧盆人王權的復興
在新疆諸府,原先流散的土民相繼回到故地,社會逐漸恢復秩序。紹治七年(1847)十月,原先受牢蠻侵擾的蠻撰縣土民陸續回到舊地,已經恢復到三百人。
嗣德元年(1848)七月,招回甘吉漂民肥堪、肥南二部落二十餘人,設爲南專伴,補入甘吉縣。
“嗣德四年至六年之間,鎮寧府更是召回六百餘人。據《同慶地與志》記載,到了嗣德中期,鎮蠻府三縣共計一千九百二十九人,鎮寧、鎮邊二府大約有一萬餘人。

1893年初,法國人的報告中曾提到當時清,新疆六府的人口大約有五萬人。鎮寧府的社會秩序逐漸穩定後,原先被阮朝沉重打擊的鎮寧盆人王族又開始恢復生機。
嗣德元年(1848)前後,鎮寧貴族們開始試圖復辟王族統治。各縣土司要求欽縣土知縣多貼前往順化,贖回昭內之子侶普、侶應等人,恢復王族世系。
嗣德三年(1851),侶普、侶應等人在越南官員的陪同下回到鎮寧。侶普在半路上召集了五百五十名追隨者,企圖擒殺多貼,自立爲王。
侶應得知侶普的意圖後,擔心多貼會向越南官員告狀,於是強行阻止了招普的計劃,並強迫侶普與多貼盟誓和好。

之後侶普、侶應等人前往呈光,在諸縣土司的擁戴,侶普舉行了加冕儀式,成爲“芒盆國王”。
然而阮朝中央並不知情,認爲侶普等人只是負責祭祀先祖神靈之人。
侶普統治期間,陸續招回流民,受到了阮朝的嘉獎,被授予廣縣土縣丞一職,侶應也被授予蓮縣土知縣。
“怊普兄弟重獲權力後,試圖剷除親越的多貼。多貼擔心被殺,只得尋求越南“管府”的庇護。

至阿德十二年(1859),某位“管府”去世後,阮朝就未再委派“管府”。
隨着越南勢力的衰退,侶普的權力不斷擴大,開始公開宜稱自己是“國王”,並強迫境內各縣土司前往星光城服侍他。
另據《芒盆傳說》記載,南掌得知侶普加冕之後,要求鎮寧按照慣例向南掌進貢,否則就派兵攻打鎮寧,侶普只得選擇屈服。
招普統治時期,曾定期向南掌進貢。一些學者甚至推測“這種安排可能得到了越南長官,甚至朝廷的默許。”

無論如何,由於侶普維持鎮寧穩定有功,阮朝於嗣德二十一年(1868)九月正式任命侶普爲防禦使,侶應爲副使,恢復了土官制度。
“同年,侶普病死,侶應襲職爲防禦使,侶應打壓親越土目更甚於侶普時代。
嗣德二十二年(1869)五月,發生了欽縣土知縣造雅、土吏目欽眉直接向阮朝三法司控訴侶應“擾弊”的案件。
“早在嗣德十七年(1864),多貼去世之後,侶普與多貼之子造雅、女婿欽眉發生了財產糾紛。

後來,造雅和欽眉試圖向義安申訴,但是招應與義安省臣勾結,多次阻撓造雅。因此,造雅和欽眉只能祕密前往順化,向阮廷告發此事。
欽眉之子陶潘所撰寫的《芒盆史記》記載該事件的後續情況:一位阮朝官員詢問造雅和欽眉,希望此事由朝廷解決還是由省臣處理。
造雅認爲朝廷離他們太遠了,他們沒有足夠的盤纏在調查期間留在外地,因此希望致函給省臣“翁總督”來解決此事。

侶應被傳喚到義安調察,但是義安省臣卻被侶應所賄賂,將侶應釋放回鎮寧,並向嗣德帝奏稱“釋放招應回去是因爲有大量的老撾人從暹羅來到鎮寧”。
總之,日薄西山的阮朝無暇顧及西部上游地區的統治,對於西部邊疆的控制日益鬆弛。
新疆府縣和甘露土州逐漸趨向羈麼化。越南統治權威在西部邊疆的不斷衰減,爲各方勢力進入西部邊疆提供了時機,新的紛爭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