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館和渣滓洞組織過武裝越獄嗎?1949年11月27日11·27事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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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沙歷史上的今天。

作者:薩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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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館和渣滓洞組織過武裝越獄嗎?1949年11月27日:中國國民黨特務對關押在重慶的白公館和渣滓洞的數百名政治犯進行大屠殺,11·27事件發生。

小說《紅巖》的最後,白公館和渣滓洞在雙槍老太婆游擊隊幫助下,成功組織了武裝越獄。

可惜,真實的歷史不是這樣。

無論是什麼監獄、集中營,被囚禁犯人的力量都是微乎其微的。犯人們能夠成功集體越獄的可能性極低。

首先看看渣滓洞,本來是一個小煤窯,因產出質量不高的煤炭被稱爲“渣滓洞”。

這裏地形非常險要,三面是山,唯一的曲折小道靠着山溝。

軍統頭子沈醉認爲:渣滓洞唯一對外的路只有1米多寬,勉強通過一輛吉普車,沒有其他的路。在路上隨便佈置幾個哨兵,犯人就插翅難逃。

白公館沒有渣滓洞的險要地形,四面都是高牆,上面佈滿了電網。白公館監獄內是特務警戒,外面則是憲兵站崗,在交通要道上設置崗亭和哨兵,晝夜嚴密戒備。

想要從渣滓洞和白公館集體越獄,基本是不可能的。

1949年11月解放軍進軍西南,直逼重慶。

從9月開始,蔣介石下手令處決渣滓洞和白公館的中共政治犯。

在11月前,一共處決了16人,包括楊虎城父子。

11月7日,解放軍發動南泉戰役,宋希濂的川東防線岌岌可危,到11月22日攻克涪陵縣,距離重慶近在咫尺。

這種情況下,蔣介石在11月14日親自帶着保密局局長毛人鳳趕到重慶。除了坐鎮前線以外,蔣介石此行主要目的,就是督促槍決所有被關押的政治犯。

當天,包括江姐江竹筠在內30人被處決。

11月26日,解放軍轉向重慶外圍發起衝擊,看來國軍堅持不了幾天。

當天下午,解放軍先頭部隊的兩個營已經到達重慶近郊南溫泉,距歌樂山只有幾十公里。

蔣介石仍然坐鎮到11月30日,也就是解放軍佔領重慶主城區爲止,才乘坐飛機離開。

在蔣介石的嚴格命令下,從11月27日開始處決渣滓洞和白公館剩餘的全部政治犯。

此時白公館關押的政治犯不多,只有45人。

下午4點,白公館對黃顯生將軍等人,採用兩個一組方式槍決。這樣殺人的效率很低,到晚上11點共槍斃了29人,還剩下17人,加上犯人的2個孩子,共19人。

這次被槍決的人中,包括《紅巖》中劉思揚的原型劉國鋕。

同小說中差不多,劉國鋕是個大學生,在那個年代相當於博士生,出生在四川瀘州的富裕家庭。

他的家的勢力很大,大姐夫是榮昌縣赫赫有名的大地主。

他的五哥劉國錤,是四川建設廳長何北衡的女婿。何是政法系頭目張羣手下的紅人,同國民黨高層很多大佬的關係密切。

最初逮捕劉國鋕時,他就躲在何公館中不出來,特務根本不敢進去抓人。

後來還是國防部保密局西南區區長徐遠舉耍詭計,故意讓特務上門裝作抓人,迫使劉國鋕自行逃出公館後將其抓獲。

劉家有很多姻親,比如四川著名實業家劉航琛,也是他們的親戚,在1949年6月,被國民政府代總統李宗仁委爲國民政府經濟部部長。此人比何北衡更有勢力,同何應欽都有不錯的私交。

仗着這些關係,劉國鋕本來是可以被破例釋放,保住性命的。

此次劉國錤託人情又送了很多貴重禮物,打通了徐遠舉的關係。

劉國鋕不是中共要犯,徐遠舉同意只要他在脫離共產黨的聲明文件上簽字,就可以釋放他去香港。

劉國鋕斷然拒絕。

五哥劉國錤流着淚苦勸他:“你不知道,現在到處都在抓共產黨,天天都在殺人……你就籤個字吧,你怕什麼?籤個字出來,我立即把你帶到香港,然後再送你到美國去,一家人都放心了。”

28歲的劉國鋕還是沒有同意。

槍決當天,特務點名讓劉國鋕出來。劉國鋕很聰明,立即知道自己就要上刑場了。他說“別急,等我先做首詩!”“死到臨頭,還做什麼詩?”特務不由分說,把劉國鋕和另一個黨員譚謨銬上一副手銬,押出白公館,沒多久就響起了槍聲。

白公館殺人比較順利,渣滓洞就不一樣了,這裏的特務打電話向白公館求援。渣滓洞需要處決的政治犯高達近200人,目前只殺了26人,還剩下150多人,不可能在天亮之前全部處死。

上面嚴令必須27日全部行刑完畢,渣滓洞懇求幾里外的白公館派特務支援。

白公館負責人之一的西南長官公署二處雷天元,決定去幫助渣滓洞。

他將剩下19個人交給白公館看守長楊進興去殺,自己帶着一批特務趕去渣滓洞。

楊進興屬於軍統系統,同雷天元不是一個體系,互不買賬。

楊進興隨後向上級,白公館監獄看守所所長陸景清請示,說自己負責處決的20人都殺了,雷天元交給的19人怎麼辦?

此時重慶城內燃起大火,到處可以聽到清晰的大炮聲。

陸景清忙着指揮部下撤退,哪裏有閒工夫爲別人擦屁股。

他命令楊進興將19個犯人隨便派個看守盯着,自己則要儘快帶着其他看守撤回城內待命,準備向後方撤退。這19個犯人等待雷天元回來自己殺,他們沒有義務幫別人去殺人。

楊進興就叫來看守楊欽典,命令他一人留下繼續看守二處寄押的犯人。

楊進興則帶領一幫親信,迅速離開了白公館,逃回到重慶市區。

楊欽典本來是個衛兵,出身貧苦,文化程度低,在1948年調到白公館擔任看守。

在監獄期間,楊欽典長期接受宋綺雲、許曉軒、陳然、羅廣斌等人的統戰工作,心中有所動搖。在處決楊虎城和祕書宋綺雲一家時,楊欽典參與殺害了年僅8歲的小蘿蔔頭宋振中。

楊欽典自知罪行深重,一時不知所措。

此次接到命令以後,楊欽典獨自看守羅廣斌等19人長達1個多小時。確認楊進興等人不會回來,楊欽典決定將犯人直接放掉,立功贖罪。

他打開牢門,將19人放走。

19人慌忙沿着公路逃亡,恰好遇到雷天元帶着幾個特務返回。發現政治犯逃亡,雷天元立即下令開槍。

天黑看不清目標,亂飛的幾發子彈什麼也沒打中。羅廣斌等人立即跑入山林,四散躲避。

解放軍入重慶近郊,距離歌樂山近在咫尺。雷天元哪裏有心情深入山林追趕犯人,草草搜索一通撤走。

於是,白公館僥倖的活了19人。

其實,白公館一共活了20人,另一個倖存者就是上面提到的譚謨。

他在17日當天被槍決,身中4槍,重傷後只能裝死。

特務們急於撤退,沒有嚴格檢查譚謨是否死了,將他直接丟入大坑中埋了。

大坑內草草埋了很多屍首,存在較多空氣,譚謨纔沒有憋死。他帶傷自行爬出,在路過工人的救助下才勉強逃生。

渣滓洞的情況,要悽慘的多。

在雷天元趕來之前,已經有30多名政治犯被槍殺,還剩下150多人。

雷天元認爲這麼一批批槍決,恐怕解放軍來了都殺不完,必須改變方法。

他同渣滓洞看守所所長李磊商討一通,決定乾脆就在牢房內就地槍決。

隨後,特務們將100多名犯人,集中關押在8間牢房中,其中7間是男性,1間是女性。

接着,特務們挨間牢房用衝鋒槍掃射,將屋內所有犯人打倒,又開門進去一個個補槍。

倖存者這麼回憶:腳步聲突然響起,一羣端着美式衝鋒槍的特務轉眼間衝進了渣滓洞內院。他們迅速站好,把槍口對準籤子門。

那一聲哨聲,盛國玉和傅伯雍一輩子也難以忘記。哨聲響後,槍就響了。

盛國玉記得,胡其芬一直在門口觀察動靜,槍響時,她第一個喊起口號“打倒國民黨反動派!”口號聲、罵聲隨之響成一片。

傅伯雍說“打槍時,張學雲就站在門口,他一把抓住門洞伸進來的槍管,想要奪槍。但是彈匣太長,卡着進不來。敵人把他打死了。就倒在我的身上。”

胡作霖撲向牢門,用身體擋住敵人的機槍眼。何雪松高喊,你們這些強盜也活不了多久了!敵人補槍時,打中了陳作儀的腳,他憤怒地站起來吼了一句,不要打腳,我起來你們打頭好了!……

這輪槍決後,大概還有20多人僥倖沒死。

然而,李磊又派特務來縱火燒燬監獄,恰好發現一些犯人試圖逃亡。

於是,特務們又朝着倖存者掃射,接着放火焚燒囚室。

倖存者又回憶:當盛國玉從昏死中甦醒過來,整間牢房已經是一片火海,敵人要毀屍滅跡。她衝出牢房,跳到放風壩上,躲進了旁邊的廁所。

張學雲倒下時,鮮血噴灑在傅伯雍身上,卻因此保護了傅伯雍——敵人補槍時以爲他已經死了。傅伯雍衝出牢門,本來也想往左手邊的缺口牆跑。他知道,夏天發水,那裏的牆曾被衝倒過。特務犯懶就讓犯人們自己修。大家偷着往料裏摻了好多砂子、石塊、樹根根,壘起沒多久就倒了。第二次修好不久又有了缺口,不過垮得不多,還沒來得及修。

此時,已有幸存者正攀着牆上缺口往外爬,牆嘩啦啦地塌,缺口越來越大。尚未完全撤走的特務發現了火光中人影晃動,“跑了,跑了”,劊子手一邊喊一邊對着缺口牆的方向一陣掃射,又有一些人中彈倒下。傅伯雍見狀,連忙躲進了大米儲藏室,撬起地板,鑽進地溝,一直躲到天亮。

最終,僅有15人僥倖生還,共有180多人被殺。

在11月28日和29日,特務們又分兩批槍決了剩餘的37名政治犯。

至此,在重慶被關押的政治犯全部遭遇了屠殺。

解放軍攻佔重慶後,楊欽典前往當地公安機關自首。政府根據羅廣斌等人的證言,證實他在關鍵時刻“將功補過”,對其寬大處理不予追究,還準備把他安排在重慶市公安局工作。但楊欽典表示想家,政府最終根據他的意願,給他發了路費。

文革期間,楊欽典又被當作國民黨特務遭到逮捕,判處20年徒刑,關押到1982年才被撤銷判決釋放。

白公館、渣滓洞倖存的30多人中,最有名的就是寫了《紅巖》的羅廣斌。

實際上,小說中的劉思揚,就是將羅廣斌和劉國鋕兩個人,混合在一起創造出來的。

羅廣斌出生於成都的望族,在1940年因爲同出身平民的女同學戀愛,同家裏鬧翻出走,在1945年加入共產黨外圍組織,1948年正式入黨。

羅家在四川很有勢力,羅廣斌的哥哥羅廣文,曾擔任過國軍第18軍軍長、第15兵團司令,是掌握兵權的陸軍中將。

因爲家庭出身問題,建國後的羅廣斌始終被認爲是異類。

文革剛開始,羅廣斌就被定性爲“叛徒”、“剝削階級的孝子賢孫”,小說《紅巖》被說成是“反動”小說。

1967年2月,羅廣斌被紅衛兵抄家,自己被綁走囚禁。

5天后,羅廣斌從關押地跳樓自殺,當場腦漿迸裂,死狀悽慘,時年42歲。家人對羅廣斌自殺持高度懷疑態度,他在死前一天尚且給妻子寫紙條,說一切都好,要送糧票和錢。

家人懷疑羅廣斌是被毆打致死,又將屍體從樓上推下僞造成自殺。

不管怎麼說,人是死了。

有時候,歷史是有諷刺性的。

羅廣斌的大哥羅廣文的國軍108軍,在白公館、渣滓洞大屠殺同時被解放軍擊潰。他奉命收攏殘部撤退期間,在新都宣佈起義。

羅廣文是主動投誠,新中國建立後被任命爲山東省林業廳廳長,在1956年善終。

小說《紅巖》中,有這麼一段:劉思揚還清楚地記得,那個戴着金色梅花領章的特務頭子和他進行的一場辯論——特務頭子高坐在沙發轉椅上,手裏玩弄着一隻精巧的美國打火機,打燃,又關上,再打燃……那雙陰險狡詐的眼睛,不時斜睨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一開口,特務頭子就明顯地帶着嘲諷和露骨的不滿。
“資產階級出身的三少爺,也成了共產黨?家裏有喫有穿有享受,你搞什麼政治?”
自己當時是怎樣回答他的?對了,是冷冷地昂頭掃了他一眼。
“共產黨的策略,利用有地位人家的子弟來做宣傳,擴大影響,年輕人不滿現實,幼稚無知,被人利用也是人之常情……”
“我受誰利用?誰都利用不了我!信仰共產主義是我的自由!”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無理的話,讓黨和自己蒙受侮辱,這是不能容忍的事,當然要大聲抗議那個裝腔作勢的處長。
“信仰?主義?都是空話!共產黨講階級,你算什麼階級?你大哥棄官爲商,在重慶、上海開川藥行,偌大的財產,算不算資產階級?你的出身、思想和作風,難道不是共產黨‘三查三整’的對象?共產黨的文件我研究得多,難道共產黨得勢,劉家的萬貫家財能保得住?你這個出身不純的黨員,還不被共產黨一腳踢開?古往今來各種主義多得很,識時務者爲俊傑,我勸你好好研究一下三民主義……”

劉思揚到現在也並不知道特務爲什麼對他說這樣的話,更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不像別的同志一樣遭受毒刑拷打。這原因,不僅是他家裏送了金條,更主要的是,作爲特務頭子的徐鵬飛,他難以理解,也不相信出身如此富裕的知識分子,也會成爲真正的共產黨人。因此,他不像對付其他共產黨人一樣,而是經過反覆的考慮,採取了百般軟化的計策。當然劉思揚並不知道,也不注意這些,他覺得自己和敵人之間,毫無共同的階級感情。
“階級出身不能決定一切,三民主義我早就研究過了,不僅是三民主義,還研究了一切資產階級的理論和主義,但我最後確認馬克思列寧主義纔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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