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入江南煙水路——七首唯美《蝶戀花》,畢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記得畫屏初會遇,好夢驚回,望斷高唐路。
燕子雙飛來又去,紗窗幾度春光暮。
那日繡簾相見處,低眼佯行,笑整香雲縷。
斂盡春山羞不語,人前深意難輕訴。
——蘇軾《蝶戀花》(1)
記得那初次的相遇,彷彿是在畫屏之前,一場美好的夢被驚醒,我悵然望着那條通往高唐的路,思念如潮。燕子成雙成對地飛來又飛去,象徵着時光的流轉。紗窗之外,春光已暮,幾度夕陽,映照着我內心的落寞。
回憶那日繡簾輕垂的相見之地,我低眉含羞,假意行走以掩飾心跳,笑着整理被風吹亂的髮絲。我努力收斂起滿腔的春意,羞澀得說不出話來。在人前,那份深深的情意,又怎能輕易訴說?
整首詩如同一幅精緻的古典畫卷,將初戀的羞澀、期待與悵惘描繪得淋漓盡致。讀者彷彿能夠穿越時空,置身於那繡簾低垂、紗窗映日的場景中,感受到那份難以言表的深情。
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
睡裏消魂無說處,覺得惆悵消魂誤。
欲盡此情書尺素,浮雁沉魚,終了無憑據。
卻倚緩絃歌別緒,斷腸移破秦箏柱。
——晏幾道《蝶戀花》(2)
夢境中,我踏入江南那煙水朦朧的小徑,漫行於這片水鄉,卻始終未能與思念中的離人相遇。在夢中,那份刻骨的相思無處傾訴,醒來時只覺惆悵更深,彷彿魂魄都被這離愁消磨。
想把這滿腔的深情都寫進信箋,然而,傳遞書信的鴻雁與魚兒,終究無法成爲真情的憑據。於是,我倚着琴絃,緩緩彈唱出別離的愁緒。那斷腸的旋律,彷彿移破了秦箏的弦柱,也移破了我的心絃。
詩中描繪了一幅江南水鄉、離人入夢的唯美畫面,通過細膩的情感刻畫,讓讀者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相思與無奈。每一個字都彷彿滴着墨香,讓人沉醉於這如畫的意境之中,與詩人一同品味那份斷腸的離愁。
六曲闌干偎碧樹,楊柳風輕,展盡黃金縷。
誰把鈿箏移玉柱,穿簾海燕雙飛去。
滿眼遊絲兼落絮,紅杏開時,一霎清明雨。
濃睡覺來鶯亂語,驚殘好夢無尋處。
——馮延巳《蝶戀花》(3)
六曲闌干輕柔地依偎在鬱鬱蔥蔥的碧樹旁,楊柳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那金色的枝條如同被風展開的縷縷黃金。不知是誰輕輕移動了鈿箏上的玉柱,音律變幻間,彷彿引來了雙雙海燕,它們穿簾而過,留下一抹輕盈的身影。
眼前滿是飄舞的遊絲與落絮,當紅杏盛開之時,一場短暫的清明雨悄然而至,爲這春日增添了幾分清新與哀愁。沉睡之後醒來,耳畔是黃鶯的嘰嘰喳喳,那嘈雜的鳥鳴聲打破了原本寧靜的氛圍,也驚擾了我的好夢。夢醒時分,那份美好的夢境已無處可尋,只留下些許悵惘與遺憾。
整首詩如同一幅流動的春日畫卷,將讀者帶入了一個充滿生機與哀愁的世界。每一個細節都飽含着詩人的深情與對生活的感悟,讓人彷彿置身於那六曲闌干旁,與詩人一同感受那楊柳風輕的美好瞬間,也一同體味那夢醒後的悵然若失。
欲減羅衣寒未去,不卷珠簾,人在深深處。
紅杏枝頭花幾許?啼痕止恨清明雨。
盡日沉煙香一縷,宿酒醒遲,惱破春情緒。
飛燕又將歸信誤,小屏風上西江路。
——趙令畤《蝶戀花》(4)
欲脫厚重的外衣,可春寒仍料峭襲人。珠簾低垂,未曾捲起,人兒獨處深閨之中。紅杏枝頭,花兒稀疏開放,數量幾許?那花瓣上的露珠,宛如啼哭的痕跡,只恨清明時節的細雨打溼了它們。
整日裏,香爐中升起一縷沉香,帶着淡淡的哀愁。昨夜醉意未消,今晨醒來已遲,打破了春天的寧靜與美好。那傳遞家書的飛燕,又一次誤了歸期,讓人空等一場。小屏風上,彷彿繪製着通往西江的道路,引人遐思。詩中意境深遠,通過細膩的筆觸,展現了女子在深閨中的孤寂與對遠方的思念,讓人彷彿置身於那幽深的庭院,感受那份淡淡的哀愁與期盼。
遙夜亭皋閒信步,才過清明,漸覺傷春暮。
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淡月雲來去。
桃杏依稀香暗度,誰在鞦韆,笑裏輕輕語?
一寸相思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
——李冠《蝶戀花》(5)
長夜漫漫,我獨自在亭臺水榭間悠閒漫步。清明剛過,春天的尾聲悄然而至,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莫名的傷感。細雨微落,彷彿被風兒輕輕約束,天邊的朦朧淡月在雲朵間穿梭,若隱若現。
桃花與杏花的香氣在夜色中依稀可辨,彷彿在訴說着春天的故事。遠處鞦韆上,隱約傳來笑語盈盈,是誰在那兒輕輕低語?心中的相思之情如同一寸愁腸,卻牽動着千萬縷思緒。這人世間,竟找不到一處可以妥善安置這份深情的地方。整首詩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將讀者帶入一個既朦朧又充滿情思的夜晚。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歐陽修《蝶戀花》(6)
庭院之深,非尺寸可量,乃情感之積澱、思緒之纏繞。楊柳堆煙,非單指春色之朦朧,更寓示着心緒之紛亂、情感之迷離。簾幕重重,非爲實物之阻隔,而是心靈之屏障、世事之紛擾。玉勒雕鞍,非僅遊冶之標誌,亦象徵着世俗之繁華、名利之誘惑。高樓遮斷章臺路,非只是建築之遮擋,更是心靈之迷失、真我之隱匿。
三月風雨,非天時之變幻,實爲內心之激盪、情感之波瀾。門掩黃昏,非單純之時間流轉,而是青春之流逝、歲月之無情。淚眼問花,花雖不語,卻以亂紅飛過鞦韆之姿,回應了詩人之哀怨與無奈。此情此景,非言語可表,唯有藉助詩意,方能領略其中之深邃與雅緻。
誰道閒情拋棄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裏朱顏瘦。
河畔青蕪堤上柳,爲問新愁,何事年年有?
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後。
——歐陽修《蝶戀花》(7)
誰言已將閒情拋卻?然每逢春暖花開,那份惆悵依舊縈繞心間。詩人日日對花獨酌,借酒消愁,不惜鏡中容顏日漸消瘦。河邊的青草、堤上的楊柳,似乎都在訴說着新的哀愁。爲何年年如此,愁緒難消?
詩人獨自佇立在小橋之上,衣袖間滿是風兒穿梭。四周靜謐無聲,只有遠處的平林中,一彎新月靜靜掛起,彷彿在等待着歸人。這幅畫面靜謐而深遠,透露出詩人內心的孤寂與哀愁。
此詩以春日爲背景,通過描繪自然景物與詩人的內心世界,營造出一種深沉而細膩的意境。詩人將對逝去青春的懷念、對閒情的無奈以及對新愁的困惑,都巧妙地融入了這春日的畫卷之中,讓人彷彿能夠置身於那獨立小橋之上,感受詩人的孤獨與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