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以激戰正酣,土耳其爲何不趁勢南下,統一中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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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的中東,狼煙四起,然而在一衆地區大國中,土耳其的表現卻讓人摸不着頭腦

在各國紛紛出動之時,前幾年還在向敘利亞、伊拉克等國大肆推進的土耳其,如今卻抱着自己的基本盤一動不動。

難道土耳其人突然變老實了嗎?事情自然不是這樣,土耳其按兵不動的背後,是其國家重心,早在奧斯曼分裂後,就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認同構建

隨着1914年奧斯曼帝國最後一次下錯賭注,上了德國人的賊船。這個稱霸數百年、衰落數百年的老牌帝國最終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徹底滅亡。

此時,凱末爾在奧斯曼帝國的廢墟上建立了現代土耳其,然而這個國家的前路在哪,此時還尚未可知

土耳其成立之初的官方意識形態,是由共和、國家、民衆、世俗、民族、改革組成的凱末爾主義

然而在這個失敗了幾百年的國家中,這套看似務實的理論,實則經不起任何內外衝擊

要想維繫土耳其人的國家認同,還需要更大範圍的泛共同體認同作爲補充,好消息是在奧斯曼帝國的衰亡中

土耳其人品嚐到了千滋百味,也由此產生了各種不同的國家、民族宗教認同。泛奧斯曼主義、泛伊斯蘭主義與泛突厥主義都有各自的支持者。

壞消息是這三種泛共同體認同做不到並行不悖,土耳其需要在其中做出選擇,並基於這種身份認同確定外交方向。

泛奧斯曼主義的內涵,不僅僅是恢復奧斯曼帝國時代的統治版圖,更重要的是重建奧斯曼帝國的君臣體系。不論種族、宗教、地域背景,只要處於“奧斯曼”治下,都被納入“奧斯曼民族”,接受奧斯曼化。

持有泛奧斯曼主義觀點的人顯然沒有意識到“大清已經亡了”,這種具有民族沙文主義特徵的天真想法只能招致其他國家的厭惡

好在凱末爾不是傻子,他對這種觀點避之不及。1923年土耳其共和國成立時首都被定在安卡拉,而非千年古都伊斯坦布爾,其目的便是與奧斯曼帝國的歷史做切割

相比之下,泛伊斯蘭主義看上去要切實際得多,它產生於19世紀中期,支持者遍佈穆斯林國家

奧斯曼蘇丹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曾試圖利用它來維繫統治,冷戰時的土耳其也曾將其作爲反蘇反共的意識形態工具

可泛伊斯蘭主義的弊端同樣不少。首先一點,這種基於宗教的身份認同必將導致宗教勢力抬頭,這與凱末爾主張的世俗化國家背道而馳

其次,土耳其人對中東那幫“窮哥們”並沒有多大興趣,他們更願意融入歐洲。況且不同派系、不同利益團體早已將穆斯林世界撕得粉碎

即便土耳其人有意舉起泛伊斯蘭主義的大旗,只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泛伊斯蘭主義的勢微,實際上是土耳其放棄中東,且對之後的中東事務興趣不大的根本原因

然而有放棄必有選擇,此前一直被忽略的泛突厥主義,實際上纔是今日土耳其,所選擇的道路

泛突厥主義

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是,泛突厥主義的起源並非土耳其,而是它的死敵俄國

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泛斯拉夫主義在俄國境內風頭正盛,斯拉夫人想要對東歐和高加索、西伯利亞的一切民族實行斯拉夫化改造

感受到壓迫的俄國突厥人喊出了“統一語言、行爲和思想”的口號。

恰好此時的“西亞病夫”奧斯曼正在進行改革,急需新鮮血液來補充本國生產力,於是接收了大量俄國的突厥語政治移民

泛突厥主義思想也傳入奧斯曼帝國,並從文化層面拓展到了政治層面。

其支持者主張以突厥種族認同和突厥語爲紐帶,實現突厥人聚居區的一體化,最終建立一個橫亙歐亞大陸的大突厥國家。

像泛奧斯曼主義一樣,泛突厥主義具有極強的擴張性,所有突厥人聚居地都是他們攻略的地方,無論這些地方是否是別國領土

該理論的支持者玉素普·阿克楚拉認爲,泛突厥主義比泛奧斯曼主義的高明之處在於前者打造的是一個平等的社會,因此更能獲得突厥人的支持。

早在一戰前後,泛突厥運動就迎來了第一次高潮,當時的土耳其青年黨是這一思潮的忠實擁躉。土耳其青年黨在1909年成爲了執政黨,泛突厥主義也短暫地成爲了官方意識形態

時任奧斯曼帝國軍事部長恩維爾·帕夏宣稱“居住在中亞、克里米亞和高加索的民族曾經統一在一個國家裏,在土耳其的領導下,這些民族將實現再一次統一”。

出於這個原因,帕夏將矛頭對準了英法俄,在1913年向德國提出對奧斯曼帝國派遣軍事代表團的請求,邁出了自取滅亡的第一步

共和國建立後,凱末爾公開反對泛突厥主義,青年黨也因參與政變遭到了取締,不過凱末爾鼓吹的種族優越論爲泛突厥運動留下了進一步發展的空間。

二戰時期,土耳其和德國的種族優越論者沆瀣一氣,得到納粹支持的泛突厥運動再一次達到了高潮。

納粹不斷向土耳其人灌輸蘇聯覆滅在即、德國要與土耳其分享克里米亞和高加索的言論,兩國於1941年簽訂了新的《友好與互不侵犯條約》

一批泛突厥主義政客,忙不迭地跑到德國拜會希特勒等法西斯政要,隨後回國建立了一個兼具納粹主義和泛突厥主義色彩的專家委員會,爲德國向東擴張提供便利。

1942年蘇德激戰正酣,土耳其一度把兵力集中到了蘇土邊境上,準備和德國人一起拿下斯大林格勒

所幸蘇軍在斯大林格勒保衛戰中化解了德軍的攻勢,整個東線戰場的形勢都發生了逆轉,土耳其人這纔沒有第二次把自己折騰到亡國滅種。

在二戰中躲過一劫的土耳其人,並沒有反思自己同納粹勾肩搭背是否合適,而同德國人的接觸,反而認定泛突厥主義大有可爲,於是,二戰後的土耳其人,在泛突厥主義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加速時代

在泛突厥主義中,土耳其的主要擴張目標是中亞,不過在冷戰時代,牢牢控制中亞的蘇聯並沒有給土耳其人機會

可隨着蘇聯解體,套在泛突厥主義脖子上的最後一條枷鎖,徹底鬆動了

1990年到1993年,突厥人接連在前蘇聯和俄羅斯召開了三次突厥語民族代表大會

與此同時土耳其也在自家首都舉辦了第一次突厥語國家元首會議。2009年,土耳其、阿塞拜疆、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成立突厥語國家合作委員會。

自冷戰結束以來,擺脫了蘇聯壓制的泛突厥主義再一次迎來高潮,而到了2021年,“突厥語國家委員會”升級爲“突厥國家組織”,土耳其,在這一次,也自然而然地站在了突厥國家的中心

實際上,2011年以來的中東亂局,反而減緩了土耳其突厥路線的速度,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發以來,政變、戰亂、恐怖襲擊徹底改變了這片地區的面貌。美國、俄羅斯等世界大國紛紛下場,企圖在紛亂複雜的局勢中分一杯羹。

於是在埃爾多安時代,泛奧斯曼主義、泛伊斯蘭主義都有抬頭的趨勢。這段時間裏中東的穆斯林國家,也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大變革

作爲阿拉伯半島上曾經的宗主國,土耳其的中東情節死灰復燃。2010年之後,埃爾多安以清剿庫爾德工人黨武裝的名義出兵伊拉克、敘利亞

土耳其扶持的穆斯林兄弟會,一如既往地向中東輸出泛伊斯蘭主義意識形態,同時,土耳其政府不惜搭錢向中東國家提供人道主義援助,希望能在穆斯林世界獲得了話語權

然而對土耳其而言,沙特與伊朗早已坐穩中東前兩把交椅,在這兩個國家的抵制下,土耳其想再走泛伊斯蘭路線,已經極不現實

多年的經驗使埃爾多安深知中東是大國角力場,絕非土耳其能夠觸及的。因此在短暫的嘗試後,泛突厥主義,最終依然佔據着土耳其外交政策的主導地位。

2020年納卡戰爭爆發後,土耳其向阿塞拜疆提供了大量援助,土製TB-2無人機成爲了阿塞拜疆軍隊殺傷亞美尼亞軍隊的利器,土耳其軍隊還曾直接擊落亞美尼亞空軍戰機

這場歷時一個月的戰爭以阿塞拜疆的全勝告終,它讓泛突厥主義第一次有了用武之地,也讓各個突厥語國家看到了泛伊斯蘭主義的價值

一年後突厥語國家合作委員會省去了名字中的“合作”一詞,成員國也由4國擴大到了6國。

經歷上百年的演變,泛突厥主義在土耳其方興未艾。這種被蘇聯人批爲資產階級民族主義的思想究竟會讓土耳其重現奧斯曼帝國的輝煌,還是再一次給這個國家帶來滅頂之災?

不過不管怎樣,如今的土耳其已經選擇了突厥,而放棄了伊斯蘭,至於土耳其與埃爾多安能否在突厥這張大旗下實現崛起的美夢?還要再等些時間,才能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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