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軍軍官摟着美妓海棠春進房,突然脫衣持槍威脅:跟我拜拜真佛吧
清朝初立之時,朝廷爲了保護自己的“龍興之地”,對東北地區採取了封關政策。然而隨着沙俄、日本對東北的吞噬和窺伺,清政府這才意識到,再不充實人口,恐怕整個東北都將淪入敵手。因此清朝末年,朝廷開放了“柳條邊”,大量華北居民湧入東北,形成了闖關東的熱潮。
由於移民魚龍混雜,不乏作奸犯科之徒。因此有不少不法之人嘯聚山林,化身爲匪。東北長期處於弱政府狀態,基層控制不夠完善,因此東北幾乎到處都是土匪,成了“亂世英雄起四方,有槍便是草頭王”的狀態。
特別是日俄戰爭後,土匪們投靠日、俄侵略者,獲得了大量槍支彈藥,使得東北之匪患更加猖獗。而杜立三、張作霖、張宗昌等大土匪、大軍閥,都崛起於那個時候。
在衆多男匪之中,女匪的存在着實令人稱奇。土匪一般以力爲雄,誰更能打、誰更殘忍,誰就是頭。而女匪能夠統領衆匪,必須比其他匪徒更加殘暴、更加狡猾、更加有武力。在衆多女匪中,諢號“駝龍”的張素貞是其中之佼佼者。
1901年,張素貞出生於遼寧省遼陽縣,她年幼喪母,與父親相依爲命。張素貞從小生得天生麗質,年僅16歲就被土匪盯上。後來張素貞遭到拐騙,被賣到長春的青樓裏做妓女,花名“翠喜兒”。
在青樓老鴇看來,張素貞面容姣好、能說會道,是個值得培養的“瘦馬”。於是聘請老師,教張素貞吹拉彈唱,琴棋書畫。張素貞嗓子好,“二人轉”唱得極好,把嫖客們迷得七葷八素。因此,張素貞僅用三年就做到了青樓的頭牌。
一日,青樓裏來了一匪,名叫王福堂,此人來頭不小,是長春郊外的匪團——“仁義軍”的首領。這羣土匪號稱“仁義”,實際上打家劫舍、殺人綁票、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王福堂剛做了個“大買賣”,準備來長春裏消費消費、瀟灑瀟灑。到了張素貞所在的青樓裏,王福堂拍下一堆現洋,說要找個好姑娘一起耍耍。隨後老鴇便向王福堂推薦了張素貞。
春宵一夜值千金,張素貞使盡渾身解數伺候王福堂。張素貞骨子裏的野性和強悍,讓王福堂神魂顛倒、相見恨晚。
第二天,王福堂便叫來老鴇,要給張素貞贖身。怎奈老鴇認爲張素貞奇貨可居,是她的搖錢樹,怎麼輕易賣掉呢?誰知王福堂匪勁一上來,立即叫來自己的馬仔,三下五除二地擊倒青樓的龜公和打手,將張素貞搶將下來。
不僅如此,他還綁來了老鴇的兒子。王福堂用槍抵着老鴇兒子的頭,然後威脅:“你到底讓不讓翠喜兒贖身?”
這下子可真碰了個硬釘子,嚇得魂不附體的老鴇急忙說:“贖身,贖身,今天老爺您就可以把她帶走。”
就這樣,張素貞和王福堂一起離開了長春,來到了“仁義軍”的匪巢。爲了給這個新夫人一個見面禮,王福堂命令二當家,也就是自己的弟弟王福強將自己的“寶貝”拿來。隨後王福強從聚義廳角落的一個箱子裏掏出一個包裹,遞到了張素貞手上。
張素貞將包裹拆開一看,眼睛都看直了。這可不是什麼珍珠寶石,也不是什麼綾羅綢緞,而是兩把嶄新的德國毛瑟手槍,中國人俗稱駁殼槍。
王福堂緊盯着張素貞的臉,想閱讀她的表情。換做尋常女人,恐怕就要被這兩個黑傢伙給嚇到了。然而張素貞卻不一樣,她滿臉喜色,手持雙槍,看了又看,擦了又擦。王福堂這才放下心來,這纔是能混綠林的女人嘛!
或許從一開始,王福堂就從張素貞野心勃勃的眼神中,讀出了這個女人的殘暴和狠戾。張素貞是個苦命的女人,受了很多人欺負,而暴力將是這位女流報復這個世界最好的武器。
張素貞入夥後,王福堂手把手地教她騎馬打槍。而張素貞也特別有悟性,很快就能百步穿楊、百發百中。
作爲東北土匪,黑話是必須要學的。黑話對於土匪來說,就像是入籍英國、美國就必須要考雅思、託福。而這對於聰慧的張素貞來說,根本就不算啥。不久後,張素貞就能說一口流利的匪話了。
學會了打槍和黑話,張素貞就可以說從綠林大學畢業了。而她所面臨的第一次大考,就是土匪們的“拔窯”活動。
在黑話裏,打家劫舍被稱爲“拔窯”。而對於那種深溝高壘、全副武裝的大村莊,則被稱爲“響窯”。對於土匪們來說,“響窯”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敲。但高風險便意味着高回報,打下一個“響窯”,就夠土匪們喫幾年了。
長春郊區的德惠縣,有個紀家大院,是當地遠近聞名的富戶,可謂是良田千頃、佃戶成羣,倉庫裏糧食堆積如山,府庫內填滿了現洋。王福堂盯上紀家大院已經很久了。
怎奈紀家老爺爲了保住自己的財產,將自己的大院好好地加固了一番,僱傭了數十名保鏢,皆持長短槍支,圍牆四周裝上了土炮。爲了防止土匪夜襲,他們還專門將磚頭放在煤油裏浸泡,到時候一點就燃,可供照明。
1923年8月,“仁義軍”已經發展至2000餘人。因此王福堂認爲,就算用人海戰術,也可以把紀家大院給淹掉。
一天夜裏,“仁義軍”摸到了紀家大院附近。王福堂將匪羣一分爲三,頭道是土匪中的精銳,負責攻窯;第二道是土匪的預備隊,同時還負責將搶來的物資向後轉移;第三道人員則是斷後部隊,負責接過第二道所轉運的財物,然後搬回老家。除此之外,第三道人馬還需爲頭道、二道盯梢放哨、必要時需阻擊來援的官軍。
戰鬥打響後,王福堂指揮匪衆嚎叫着衝向紀家大院。紀氏家族不敢怠慢,立即點燃牆頭的煤磚,一時間漆黑的夜空被照得通明。
紀家人明白,一旦大院被攻破,不僅財產沒了,所有男人的命都會丟,女人們的貞操也保不住。因此男女老幼齊上陣,拼死抵抗。長槍短炮,對着土匪們一頓招呼。
土匪外表凶神惡煞,其實大多缺乏訓練。王福堂多次率衆衝鋒,卻多次被打退。就在這時,官府接到了紀家人打來的電話,已經派來官兵支援。
王福堂的第三道人馬特別慫,他們發現頭道人打不下紀家大院,而官軍的火光又越來越近,立即作鳥獸散。第二道人馬一看,也跑了。僅剩下王福堂的頭道人馬。
不得不說,頭道人馬畢竟是土匪精銳,看到官軍還能抵擋一陣。但是紀家人見援兵到來,手持刀槍衝了出來。在內外夾擊之下,匪衆大敗,王福堂本人也身中數槍。
匪衆擁着王福堂,拼命逃了出來,一直逃到吳家窯才停下了腳步。張素貞進前一看,發現王福堂早就沒氣了。沒了大當家,這該怎麼辦?最終土匪們一合計,還是讓大奶奶張素貞當頭較好。一來,張素貞確實有能耐;二來,張素貞作爲王福堂的配偶也名正言順。
就這樣,張素貞成了“仁義軍”的匪首。作爲大土匪,都需要綽號。由於張素貞手持雙槍,因此取了個匪號——“雙槍駝龍”。
作爲新一任匪首,就必須先立威,必須要給大當家報仇。於是張素貞認爲,“仁義軍”必須“二打紀家大院”。她解釋道,紀家人剛剛獲勝,必然以爲會放鬆皆備。仁義軍雖然損了大當家,但主力並沒有太大損失。因此只要循着原本的道路,紀家大院應不難攻破。
隨後,張素貞收拾兵馬,又趁着夜色摸到了紀家大院附近。而此時,紀家人果然無備,防守非常鬆懈。於是張素貞立即命匪徒點燃火把,並厲聲尖叫“給我壓啊!”(黑話中“衝鋒”的意思)
張素貞手持雙槍,衝在了最前面,啪啪兩槍,就打死了槍頭的兩個莊丁。隨後,土匪們像螞蟻一樣攀上了牆頭,然後跳下牆,打開了門栓。
張素貞仇恨地叫到:“咱們不爲金銀財寶,就爲咱大當家的報仇!”
匪徒們一擁而入,見人就殺,見房就燒,可憐紀家老小數十人,皆被殺害。婦女在被殺害前,還慘遭姦淫。
滅了紀家滿門,張素貞還不解氣,她還將紀家大院周邊的柳條溝、魏傻溝、大青背等村莊都洗劫了一遍。到處都是死難者的屍體,到處都是焚燒的房屋。這一次匪患,被稱爲“東荒地血案”。
然而張素貞並未歇刀。匪徒們在紀家大院搶了大量物資以及槍械,發了大財。張素貞食髓知味,又盯上了周邊的幾個大戶。
在“仁義軍”匪巢附近,有兩大富戶——烏家大院和白家大院。張素貞身材不算胖大,但胃口卻很大。她將2000多名匪徒分爲兩隊,自己親率一隊進攻白家大院,另一路進攻烏家。
白家是當地大戶,光圍牆就花了大價錢,是由糯米湯拌漿勾縫,高約3米,頂端有牆枕頭,寬一二米,用土夯實,十分堅固,難以跨越。其城牆之厚,甚至可以跑馬。白家還專門僱傭了武藝、槍法超羣的鏢師做保鏢,日日在城頭巡邏。
然而戰鬥開始後,土匪們的瘋狂讓鏢師們都難以抵擋。土匪們踩着同伴們的屍體,一個個爬上了城牆。鏢師們寡不敵衆,最終落敗。白家大院滿門被屠,頭顱被砍下後均被掛在一棵老樹上的枝頭,隨風搖曳,看得人魂不附體。
就在白家大院被攻破的同時,烏家大院那裏也傳來“好消息”。和白家一樣,烏家人也全部被殺。
張素貞瘋狂的“敲窯”行動讓長春周邊人人自危,也讓奉系大帥張作霖頭疼不已。張作霖本身就當過土匪,太知道土匪們禍害百姓的能力。以前張作霖也搶掠百姓,但現在不同了,東北都是他的私產了,怎能容忍其他土匪抄了他的場子?於是張作霖調來兩萬人馬,由親信李杜親自帶領,前去長春周邊剿滅“仁義軍”。
除了剿匪的奉軍,大連的關東軍居然也加入了隊伍。原來“仁義軍”在打家劫舍之時,竟打死了幾個關東軍士兵。當然這並不能說明張素貞有什麼愛國情操,純屬偶然。
“仁義軍”對付民團、老百姓還可以,但面對奉軍與日軍,那就不好使了。在官軍的抄擊下,“仁義軍”紛紛潰散。張素貞見大事不妙,於是遣散了部衆,自己帶着貼身毛瑟槍以及金銀細軟逃向了公主嶺。
對於女匪來說,窯姐的身份自然是最好的掩護。於是張素貞去了一家名爲春香閣的青樓,並在那裏找到了“工作”。
張素貞失蹤後,李杜並沒有放棄對她的追捕。他盤問了被俘的匪徒,進行了多方打聽,最終順藤摸瓜,發現了張素貞的蹤跡。
張素貞槍法如神,武藝高強,如果強行抓人,恐怕造成不必要的死傷。因此李杜決定派遣一位得力的軍官,扮做嫖客擒拿她。
1925年1月8日,李杜派遣一位綽號“老白龍”的軍官,前往長春春香閣。早年“老白龍”也當過鬍子,後來被官軍招安,因此說得一口流利的黑話。
老白龍扮做“朝陽生”(富戶)來到了春香閣。一進門,就吆喝着要點“海棠春”作陪。老鴇見老白龍一身貂皮、氣質不凡,恐怕是個大主顧,於是不敢怠慢,立即叫來了“海棠春”。
老白龍眯眼一看,發現這個“海棠春”果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駝龍”,他早就將她的畫像、照片記得滾瓜爛熟了。
老白龍摟着張素貞進了屋,而張素貞也熟練地爲他脫下了貂皮大衣。誰知老白龍用手按住自己的腰帶,突然用黑話對張素貞說:
“我們都是石子、溜子(咱們是同行),同我走一遭,拜拜真佛,我可以保你六丁六甲齊全(保你性命不死)真佛看你“春上”(出身、身份),你“歸山山”(金盆洗手),真佛是可以不究往事的”。
張素貞眼睛一瞟,發現老白龍正按着槍呢?心知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但她強裝鎮定:
“好,走就走。等我拿個葉子(衣服)。過去的事,我早就混老脫了(忘了)。”
說着張素貞就走向了一個皮箱。然而老白龍的是老江湖了,知道那箱子裏裝着啥,於是沒好氣地說:“海柳子(駝龍),衣服就不必換了吧。”
接着,他招呼外門的士兵:“柳葉生(士兵)接財神(人犯)上來”。
張素貞心知無法挽回,於是任由闖進來的便衣士兵將其五花大綁,只是平靜地說
“我這個“軟秧子”(女人)算是“土店生”(死)於你手下了。”
張素貞被押走後,老白龍打開了皮箱,發現裏面除了金銀細軟,還有兩把上了膛的手槍。以張素貞的管直(槍法準),他就交待在這了。
張素貞被捕後,被看押在長春市軍法處。就在這時,奉天給他來了份電報,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少帥張學良。張學良說:“立即將犯人張素貞押來奉天。”
李杜一合計,張素貞年輕貌美,張學良又素有風流之名,說不準會放她一馬。到時候不說放虎歸山,就算是死難者那裏,也不好交代。於是李杜決定先斬後奏,假裝沒收到電報,先把張素貞給幹掉。
1925年1月19日,張素貞被押往刑場槍斃。當天,張素貞畫了個淡妝,身穿紫色鬥蓬,頭戴黑色絨帽,哪像是赴刑場的罪犯,反而像是參加舞會的闊太太。在遊街途中,長春百姓爭相觀看,他們無法理解一個“弱女子”,如何落到這般田地,一時間議論紛紛,很多人心生同情。
一路上,許多商家爲她送酒送肉,要她做個飽死鬼。當她走到一個玉器店前,一個老闆還將一個大玉鐲子戴在她手上。
到了刑場,張素貞突然大嚎一嗓:“我就是駝龍,我這輩子值了!”行刑者將子彈上膛,然後一槍打倒了張素貞。張素貞死時,不過24歲。
人類常說“三觀跟着五官走”,張素貞的美貌讓人忽略了她的罪惡,反而將其美化爲鋤強扶弱、劫富濟貧的俠女。以她爲原型的話劇、評劇、電影不時上映。例如1949年,香港導演王元龍就拍攝了電影《駝龍》。
值得一提的是,張素貞所留下的唯一照片曾經失蹤了。直到一位湯姓留學生在1997年東渡日本之時,尋找到一批日本侵華的原始相冊。2008年8月26日,湯先生在整理照片時,發現了一張手戴手銬的女子照片,照片中的女子身穿長袍,面容姣好,眉宇之間透露出一股濃濃的殺氣。從上方所標示的字來看,正是當年被處死的女匪首——駝龍張素貞。
或許在九一八事變後,這張具有紀念意義的照片被日寇所蒐羅,並帶往了日本。直到數十年後,才讓我們知曉了張素貞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