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敢不過一縣城,緬甸爲何始終控制不住?明朝以來兩者結下了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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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甸1948年從英國獨立後,就有一個在國會註冊的民族——果敢族,這個民族說漢語、用漢字、使用農曆,與緬族的習俗大相徑庭。我國與緬甸的史料將之稱爲“桂家”。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這些與漢族無異的“桂家”人曾是南明殘軍的後裔,曾在緬甸的扣押和控制下過着悲慘的生活。

1644年,李自成攻破北京,滅亡了大明王朝。山海關一片石之戰後,20萬八旗軍擊潰了李自成主力,大舉入關。在八旗軍凌厲的攻勢之下,無論是李自成、張獻忠還是南明殘部,都無法阻擋。更加令人扼腕嘆息的是,明朝殘部依然不知合作對敵,反而相互內訌,導致各反清勢力被八旗軍各個擊破。



南明永曆帝朱由榔(1623—1662年)是明神宗朱翊鈞之孫,桂王朱常瀛之子。崇禎年間受封爲永明王,1646年受明朝大臣丁楚魁、呂大器、陳子壯等人擁戴爲監國,接着稱帝於廣東肇慶,年號永曆。

然而由於清朝勢大,永曆小朝廷在哪都站不住腳,輾轉於廣東、廣西、貴州、雲南各地,最後逃入緬甸。

在中國古代,皇帝流亡被稱爲“巡狩”,因此永曆帝及其小朝廷向西流亡,也就是“永曆西狩”了。而一路“巡狩”到國外,永曆帝可謂是空前絕後、絕無僅有了。

1651年,清軍大舉南下,直指永曆帝的根據地——廣東,形勢極端危急。對於永曆君臣來說,還有兩個出路。一路是東渡臺灣,投靠鄭成功;另一條路則是西遷雲南,投靠於李定國、孫可望的卵翼之下。

相比兩者,很明顯東渡臺灣要安全很多。八旗軍擅長陸戰,不善於海戰,一時半會還拿不下臺灣。而鄭成功雖然是海盜王鄭芝龍的兒子。但他和自己的子孫始終支持永曆政權,鄭成功自己也被永曆親自冊封爲延平郡王。

相反,去雲南則要危險很多。其一,雲南深處內陸,與清朝統治區接壤,很容易遭到八旗軍的攻擊;其二,雲南是李定國和孫可望的根據地,而孫、李二人則是張獻忠的舊部以及義子。



張獻忠死後,孫可望、李定國決定聯明抗清。於是李定國親自致書於永曆,希望他即刻前往雲南避難,大西軍舊部將擁戴永曆爲正朔。

然而大西軍畢竟曾是明朝的仇敵,死在張獻忠手中的明朝宗室沒有幾百也有幾千。誰也說不清,李定國和孫可望是否居心叵測。

而實際上,不安好心的大西軍舊部確實大有人在。例如孫可望就有以貴州、雲南爲基地,自立爲帝的野心。真正擁戴永曆政權的,只有李定國。

西狩有如此之多的弊端。然而在東渡和西狩之間,永曆帝最終還是選擇了一路向西。爲何?因爲永曆小朝廷由權臣馬吉翔、太監龐天壽把持。馬吉翔是貴州人,不希望投靠鄭成功。馬、龐與孫可望有交情,孫的主要勢力在貴州。與之相對,臺灣海峽海況複雜,很容易出現海難。權衡利弊,永曆最終選擇了西遷。

然而一到雲南,永曆君臣立即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孫可望蓄意將永曆朝廷的駐紮地“安龍”改稱“安籠”,意思是永曆朝廷不過是“籠”中之“鳥”。其野心昭然若揭。若非李定國從中周旋,永曆帝還要遭受更多的屈辱。



更令人不安的是,雲南的南明政權還與鄰國——緬甸產生了巨大的矛盾。永曆朝廷來到雲南後,各種開支不斷增加。爲了增加收入,南明政權開始向中緬邊境的土司們徵稅。

據緬甸史書《琉璃宮史》記載,緬歷 1011 年(公元 1649 年),“有人奏報 :中國永曆帝在緬甸境內孟蘇、西昆、登尼、蓋馬、景棟、景永等地徵稅”。聽聞此奏報, 緬王便派大批人馬向那些城鎮進發以驅逐南明官兵

在南明看來,這些土司乃是大明的臣屬。但在緬甸看來,這些土司卻是緬甸“不可分割”的領土。

明朝初建之時,雲南行省的控制範圍要比現在大很多。明朝建立了著名的三宣六慰。其中六慰爲木邦宣慰司、孟養宣慰司、車裏宣慰司、緬甸宣慰司、老撾宣慰司和八百大甸宣慰司。其中木邦、孟養和緬甸,均在緬甸境內。

由於明朝的主要軍事力量都在北方,因此對於南方的國防不甚重視,導致緬甸不斷坐大,先後擊敗了暹羅、南掌等東南亞國家,並驅逐了葡萄牙殖民者,國勢到達了鼎盛。明朝萬曆年間,緬甸眼見明朝國防鬆弛,竟悍然對雲南發動攻擊。

萬曆十一年正月,緬軍焚掠施甸,陷順寧(今雲南風慶)、破盞達。嶽鳳又令其子曩烏領衆六萬,突攻孟淋寨(今雲南龍陵東北)。明軍指揮吳繼勳、千戶祁維垣等率兵阻擊,分別戰死。

這時緬王莽應裏也“西會緬甸、孟養、孟密、蠻莫、隴川兵於孟卯(今雲南瑞麗),東會車裏及八百、孟良(今緬甸東北部,府治在今緬甸景棟)、木邦兵於孟炎(在今緬甸興威以北),復並衆入犯姚關”。



此戰之後,明朝的三宣六慰盡陷於緬甸之手。當時萬曆皇帝怠政,對於南方邊陲之地也不感興趣,因此並沒有從緬甸手中奪回失地。

但當明朝從中央政權淪落爲地方小政權後,緬甸此前所奪取明朝領土,開始變得至關重要。有錢人不會稀罕三瓜兩棗,但對於窮人來說,三瓜兩棗也是一頓飯啊。

在南明看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中緬邊境徵稅是相當正當的行爲。然而在緬甸看來,這無疑是對他們東南亞霸主地位的挑戰。更可惜的是,永曆君臣對於緬甸的敵意卻毫無察覺,還以爲緬甸是明朝的屬國。而咒水之難的悲劇,也就此種下了。

1658年,清軍大舉南下,李定國不幸落敗,清軍已經逼近昆明。永曆和李定國、畝田博一起商量退往何處。當時永曆帝有三條後路——暹羅、安南和緬甸。

其中暹羅和明朝關係最好,安南次之,而緬甸的關係則最差。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南明君臣最終選擇了最糟糕的緬甸。

在永曆君臣看來,緬甸國土最大、實力最強,最有能力爲南明小政權提供庇護。而且妄自尊大的永曆皇帝還一廂情願地認爲,緬甸依然是大明的屬國,天子西狩緬甸,一定會得到屬國臣子的熱烈歡迎。然而誰承想,自緬甸立國之初,他們就從不認爲自己是明朝的藩屬。

明朝認爲自己是中央之國,是普天之下最文明的國家。而從緬甸方面的記載來看,他們也認爲自己纔是世界上最文明的國家。在中國的史書中,緬甸是向中國稱臣;而從緬甸方面的記載來看,明朝纔是稱臣納貢的一方。



明緬兩國的交往主要依靠翻譯人員進行溝通,而翻譯人員利用兩國語言不通、文字不同、風俗習慣和禮義各異、對同樣的事情理解各不相同的實際,在其中斡旋轉述,誰向誰“稱臣”於是成爲一種自我想象的“各自表述”。

正是因爲翻譯人員的兩頭欺騙,讓南明和緬甸的認知產生了極大衝突。永曆帝一行數千人入緬後,明明是客人,卻處處以宗主自居。如沐天波、馬雄飛等本是請求緬甸允

許永曆君臣入緬避難,卻使用居高臨下的“曉諭”、“宣諭”這樣的詞來記載 ;緬甸歷次援助永曆君臣的各種生活物資,南明流亡政權使用的卻是“進”“貢”這樣的字樣 ;緬甸方面向永曆君臣傳達緬甸國王的意思時,永曆君臣將其稱爲“奏”。

反觀緬甸方面,卻一直認爲永曆君臣入緬,實際是明朝在向緬甸稱臣。緬甸《琉璃宮史》說:

“住於孟賽(雲南)的永曆帝遭到清軍強力進攻潰敗後,派使節前來交涉 :如允進駐八莫,將向金殿之主獻黃金一百緬斤。八莫土司回話說不敢將此事奏報吾王金殿之主,使者返回。後又派使者來八莫說願在金殿之主階下稱臣。八莫土司將永曆帝派來使者的情況奏報,國王吩咐 :如不帶武器來投,可用舟船將永曆等安全護送前來”

因此永曆一行剛進緬甸,就被緬軍繳械。試問世上哪有臣子繳械宗主的道理。然而南明君臣依然妄自尊大,不斷挑戰緬甸的底線。

而就在此時,李定國、白文選聽說永曆帝已經入緬,並且還被緬甸人控制了起來,心中十分焦急。於是開始派遣軍隊進攻緬甸邊境,要求緬王將永曆帝交出來。



南明軍進攻緬甸邊境的行爲,讓緬王十分困惑,於是他派人詢問永曆:

“現在有人奏報你的部下騷擾朕邊境地區,這是爲何?”

永曆回答:

“安迪文(李定國)、恭新文(白文選)等不知我等在此稱臣,故騷擾邊境一帶,如果安迪文、恭新文見到我加蓋印章的手諭,都會放下武器歸順的。”

很顯然,這又是兩方翻譯在其中作梗,永曆帝絕對沒有向緬甸稱臣,而緬王對此也一無所知。

就這樣,明緬雙方在不斷的誤會中,矛盾不斷加深。到了1661年,終於爆發了咒水之難。當年陰曆七月十九日。緬王對永曆君臣再無耐心,他要求永曆君臣立即與緬甸“會盟”,飲用咒水,向緬王盟誓稱臣。

事發當天,即七月十九日上午,緬軍三千人包圍了永曆君臣駐地,“大呼曰 :‘爾大臣可俱出飲咒水,有不出者,亂槍攢刺之”,包括沐天波在內的諸大臣於是在猶豫中離開駐地,前往飲咒水盟誓。

然而到了會盟地,緬軍突然伏兵四起,將參與盟誓的永曆諸大臣、士兵盡皆俘虜。隨後諸臣子被緬兵二十人(或三十人)捆住一人,當場殺害。唯有末代黔國公沐天波事先有所準備,在袖子裏藏了流星錘,當場打死9個緬甸兵。

總兵魏豹、王升、王啓隆也趁亂解開了束縛,在柴火堆撿起木棍,與緬軍殊死搏鬥,又殺死了十多人。沐天波等人雖然勇猛,但終究寡不敵衆,最終都被緬軍亂槍刺死。



沐天波等臣子死於咒水後,緬軍立即對永曆君臣的駐地進行了洗劫和屠殺。

事發當天中午到下午時分,大批緬軍官兵蜂擁衝入永曆君臣駐地洗劫,永曆帝和皇后預感到前往飲咒水者可能已經遇難,最後時刻可能已經到來,準備自縊,因臣下極力勸阻而作罷。

而隨侍在永曆帝身邊未前往飲咒水的部分官員和內侍人員(宮女、太監等)以及諸臣妻女不願被緬軍侮辱,紛紛自殺,“屍橫滿地”。在一片混亂中,永曆帝與太后、皇后、太子等“二十五人同聚一小屋中,驚惶無措”。

就在這時,緬甸國王的旨意到了:“王有令在此,不可傷皇帝及沐國公’”,混亂局勢才平息下來。由於永曆帝駐地死人太多,緬官將倖存者二百餘人(或三百餘人,大多爲婦女)遷到附近的房屋中安置。

而根據緬甸的記載,咒水之難並非緬甸蓄意爲之。當時沐天波等人一起前往會盟地,準備和緬方人員一起飲用咒水。緬方認爲,沐天波是黔國公,地位很高,不適合參與飲咒水。因此,緬方將沐天波和參與盟誓的南明臣子分開。

誰知緊張的沐天波以爲緬甸人要殺他,於是他奪過刀,對着緬甸軍人大砍大殺。其他南明臣子聞訊,也搶奪武器砍殺。緬軍見狀,立即調來火槍手,將沐天波等人全部殺死。

事後,緬王(派人)對永曆說 :“你的隨從被召去佛塔宣誓,他們從朕的士卒手中奪刀砍殺,朕軍傷亡很大。朕的士卒想,怎麼能這樣呢?於是將他們盡數殺死。你不要擔憂,安心住下去吧。

由此,咒水之難的真相陷入了羅生門。但值得肯定的是,明緬雙方的互不信任已經達到了極點。壓力大到一定程度,火山就會噴發。沒有咒水之難,恐怕也有咒火之難。

除了明緬雙方因爲語言不通的誤會,李定國和白文選對於緬甸的征討,也是咒水之難發生的主要原因。

永曆入緬後,李定國和白文選一直致書於緬王,希望緬甸將永曆君臣交出來。但緬王卻認爲永曆奇貨可居,不肯歸還。

因此,南明殘軍對緬甸發動了四次大規模的征討戰役。1659年,白文選的軍隊深入緬甸,在德勒地區大破緬軍,“殺緬軍四五萬人,積屍橫野”。

其後在兩年內,李定國又連續三次入緬迎駕。在第四次迎駕之役中,李定國和白文選的大軍再次取得了大勝,殺死了上萬緬軍,整個大金沙江漂滿了緬甸人的屍體。

1660年,南明殘軍給予了緬軍決定性的打擊。李定國和白文選的大軍竟然殺到了緬甸京城阿瓦附近,將城郊的居民、士兵掃蕩一空。



無奈之下,緬王只好派出戰象對敵。而李定國、白文選則以槍炮回應。大象懼怕火焰和巨響,紛紛掉頭逃跑,結果反而將己方軍隊衝散。由此緬軍大敗,只好退入城中死守。

緬王懼怕明軍真的攻破京城,於是他強迫永曆帝寫了一封詔書,要求李定國立即退軍。如若不然,就將永曆的頭顱掛在阿瓦城頭。無奈之下,李定國和白文選只好向阿瓦城跪拜,退兵而去。

很顯然,緬甸雖然號稱東南亞霸主,但對於中國來說,完全不值一提。南明軍雖然打不過八旗軍,打收拾緬軍還是很簡單的。之前緬軍之所以能奪取三宣六慰,完全是因爲明朝不重視。一旦明朝認真起來,僅僅是一支殘軍,都能讓緬甸人慾仙欲死。

明朝殘軍將緬甸完全打殘,國土上到處都是死屍和廢墟。然而漏屋偏逢連夜雨,關寧軍和八旗軍又殺入了緬甸。原來吳三桂聽聞永曆已經入緬,爲了斬草除根、博取其滿洲主子的歡心,於是提兵10萬入緬。

緬甸連南明殘軍都打不過,更何況如狼似虎的八旗軍和關寧軍。眼看着清軍又要打到阿瓦,緬王只好服軟,向吳三桂交出了永曆帝。隨後吳三桂殘忍地用弓弦將永曆帝勒死。

永曆帝死後,李定國聽聞消息後,連日七天也絕食,最終嘔血而死。失去了這個南天巨擘,西南反清力量就此瓦解。而在東南地區,鄭成功也英年早逝。除了他的兒子鄭經實在讓人不省心,更主要的是因爲永曆帝已死,明朝復興無望。鄭成功是絕望而死。

吳三桂殺死永曆帝后,也沒有爲難緬甸,畢竟割據雲南的他,沒有理由爲清朝奪下緬甸。因此緬甸逃過了成爲清朝行省的命運。

失去了永曆帝,他的舊部和李定國的舊部在孟艮、白古、古剌等地紮根。因爲永曆是桂王之子,因此他的遺民被稱爲“桂民”,而他們也成爲了今天果敢人的先民。直到今天,果敢人與雲南邊境百姓的語言、習慣風俗也完全一致,互通婚姻,生意往來不斷。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以前,這裏的鄉村的頭人依然保留了明朝的稱呼,爲守備、千總、把總等,全是明朝下級武官的稱謂。

清朝統一全國後,頒發果敢頭人以“世襲果敢縣印”,但既不派官員管理,也不收賦稅。對於緬甸方面,果敢人也陽奉陰違,壓根就不服緬甸的管理,一直具有很大的獨立性。而這一狀態,也一直持續到了今天。果敢人本就與緬甸有着難解的血仇,他們又如何會服從緬甸的統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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