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帶女同學回家,我爸正好回來,女同學躲進衣櫃,卻沒憋住氣
文/情感故事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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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概是兩千零四、或者零五年的光景了。我正上高中,十六七歲的年紀,日子過得像學校圍牆外那條緩慢流淌的河,看似平靜,底下卻藏着只有我們自己才懂的、汩汩湧動的暗流。
我的家離學校不算遠,騎自行車也就二十分鐘。但因爲父母在縣城鼓搗些小生意,忙得腳不沾地,爲了方便,我也就成了住校生中的一員。每週五下午,那種被關押了五天後重獲自由的雀躍感,總會準時充盈在每一個住校生的胸膛裏。大家像出籠的鳥兒,撲棱着翅膀飛回各自的巢。我通常也是其中一員,揹着一個塞滿了髒衣服和空飯盒的書包,蹬着那輛除了鈴不響哪兒都響的破自行車,晃晃悠悠地回家。
那個週六,天氣好得不像話。秋日的太陽明晃晃的,卻不再毒辣,暖烘烘地照在人身上,像母親溫柔的手。我和周曉芸——我們班文文靜靜的一個女生,關係處得不錯,經常在一起討論習題,或者分享一副耳機——在縣城唯一那條還算熱鬧的商業街上漫無目的地逛着。說是逛街,其實我們口袋裏都沒幾個錢,無非是看看櫥窗裏的漂亮衣服,在書店裏蹭一下午的免費書,再買一根一塊錢的奶油冰棍,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喫,就能開心老半天。
走了大半天,腿腳都有些酸了。陽光斜斜地打下來,在我們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我們坐在街心花園的石凳上,看着人來人往,一時間都有些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好累啊,要不……去我家坐坐?”我側過頭,看着被陽光鍍上一層金邊的周曉芸,鬼使神差地發出了邀請。話一出口,我自己先愣了一下。雖然我們關係不錯,但邀請一個女同學單獨回家,在那個年紀,似乎是一件有點“逾矩”的事情。
周曉芸的臉果然“唰”地一下就紅了,像天邊突然燒起來的晚霞。她低下頭,手指絞着衣角,聲音細得像蚊子叫:“去……去你家?不……不好吧……”
看她那窘迫的樣子,我反而鎮定下來,連忙解釋:“咳,你想哪兒去了!我爸媽週末肯定在店裏忙,不會回來的。家裏沒人,你放心!”爲了增加吸引力,我又補充了一句,帶着點小小的炫耀:“我家裏有好多周杰倫的唱片呢,正版的!還有《七里香》的磁帶,我昨天剛買的。”
那時候,周杰倫是我們這代人心中無可替代的神。《七里香》的旋律正像空氣一樣瀰漫在大街小巷。果然,一聽到周杰倫的名字,周曉芸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那光芒瞬間衝散了她臉上的大部分羞澀。
“真的?你買到《七里香》了?我跑了好幾家音像店都沒搶到呢!”她的聲音裏充滿了驚喜和渴望。
“那還有假?跟我走唄,隨便聽。”我趁熱打鐵。
內心的喜愛終究戰勝了矜持和顧慮。她猶豫了幾秒鐘,終於點了點頭,臉上還帶着未褪盡的紅暈,但嘴角已經揚起了期待的笑容:“那……那就去聽一會兒歌就走。”
我家住在城西一個不算新的居民樓裏,樓道有些昏暗,堆着些雜物。打開門,一股只有空置了一天的老房子纔有的、略帶沉悶的氣息撲面而來。陽光透過窗戶,在客廳的水泥地上投下幾塊明亮的光斑,光斑裏,細小的塵埃像精靈一樣上下飛舞。
“看,我說了吧,沒人。”我側身讓周曉芸進來,順手關上了門。關門聲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她顯得有些拘謹,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這個對於她來說完全陌生的環境。我家的佈置很簡單,甚至有些簡陋,但收拾得還算整潔。
“別愣着啊,進來坐。”我招呼着她,徑直走向我那個小小的房間。
我的房間更亂一些,牆上貼滿了周杰倫和科比的海報,書桌上堆着課本和試卷,牀上的被子團成一團。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趕緊把被子抻平,然後把書桌前的椅子讓給她坐。
我迫不及待地拿出我的“珍藏”——一個鞋盒子裏,整整齊齊碼放着周杰倫所有的專輯磁帶和幾張CD。《Jay》、《范特西》、《八度空間》、《葉惠美》……還有那張嶄新的《七里香》。我把磁帶放進那臺銀灰色的步步高復讀機裏——這玩意兒是我學英語的幌子,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聽歌了。
按下播放鍵,前奏響起,周杰倫那含糊又獨特的聲音立刻流淌出來:
“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杆上多嘴,
你說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覺……”
熟悉的旋律像溫暖的泉水,瞬間灌滿了整個房間,也驅散了周曉芸最後一絲不自在。她輕輕地跟着哼唱,手指在膝蓋上打着拍子,眼睛微微眯起,一副完全沉浸其中的享受模樣。
“你這兒真好,”她環顧着我的小天地,語氣裏帶着羨慕,“自由自在的。”
我們聽着歌,天南海北地閒聊。聊學校裏嚴厲的數學老師,聊最近一次的月考成績,聊各自班級裏的趣事,自然也聊周杰倫的歌哪首最好聽。時間在音樂和低語中悄然滑過,窗外的陽光漸漸變得柔和,給房間裏的所有物件都塗上了一層暖融融的橘黃色。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氛圍,安靜,愜意,又帶着一點點難以言狀的、蠢蠢欲動的曖昧。我們之間的距離,在不知不覺中,靠得很近,近到我能聞到她頭髮上淡淡的、像是茉莉花的香味。
就在我們完全放鬆,享受着這難得的悠閒時光時,門口突然傳來了清晰的響動——鑰匙插入鎖孔,轉動門鎖的“咔噠”聲!
音樂還在放着,但我和周曉芸之間的輕鬆氣氛瞬間凍結了。
她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剛纔的愜意和紅暈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睛裏充滿了驚慌,像一隻受驚的小鹿。她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裏,聲音帶着顫抖:“是……是不是你爸回來了?”
我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腦子裏“嗡”的一聲。按照以往的經驗,父母這個點絕無可能回來!我強作鎮定,支棱着耳朵又聽了聽,沒錯,確實是開門的聲音!
“可……可能是我爸回來拿東西?”我這話說得毫無底氣,連自己都不信。
“怎麼辦?怎麼辦啊!”周曉芸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她環顧四周,彷彿在尋找一個能立刻讓她消失的魔法,“都怪你!你說沒人的!這下把我坑慘了!要是被叔叔看到我在這裏,我……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門口的腳步聲已經響了起來,正朝着臥室的方向過來!情急之下,周曉芸的目光鎖定在了我房間牆角那個老式的、帶着穿衣鏡的大衣櫃。
“我……我躲一下!”她幾乎是語無倫次,不等我反應,就一個箭步衝過去,猛地拉開櫃門,矮身鑽了進去,又迅速地從裏面把櫃門帶上,只留下一條細微的縫隙。整個過程快得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喂!你……”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看着她消失在衣櫃裏,我腦子裏一片混亂,這算什麼?躲起來豈不是更顯得心裏有鬼?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但容不得我細想,我的房門已經被推開了。我爸那張帶着些許疲憊,但又有些意外的臉出現在門口。
“咦?你小子今天怎麼在家?沒出去玩?”我爸一邊說着,一邊走了進來。
我心臟狂跳,感覺血液都湧到了臉上,幸虧房間裏光線已經暗了些,希望他看不出來。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啊,逛……逛累了,回來歇會兒。”
我下意識地用身體擋住衣櫃的方向,雖然明知這純屬掩耳盜鈴。
我爸“哦”了一聲,視線在房間裏掃了一圈。我的心隨着他的視線提到了嗓子眼。他最終把目光落在了我那張亂糟糟的牀上。
“你媽唸叨好幾次了,說你這被子潮,睡着不舒服,非讓我今天有空過來,幫你把被子抱到陽臺曬曬。”他說着,就朝牀邊走來。
我瞬間慌了神!曬被子?那他豈不是要在房間裏待很久?而且萬一他要拿櫃子裏的什麼東西……
“不用!爸!真不用!”我連忙擺手,聲音因爲急切而有些變調,“我……我上星期自己曬過了!真的!一點都不潮!”
我爸停下手,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曬過了?你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勤快了?”
“就……就上週末!”我硬着頭皮撒謊。
我爸點了點頭,沒再堅持。我暗自鬆了口氣,以爲危機解除。
然而,我這口氣松得太早了。我爸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居然一屁股在我的牀邊坐了下來,還伸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過來坐,正好,聊聊。”
我一顆心又沉了下去,只能機械地走過去,僵硬地坐在他旁邊,屁股只挨着一點點牀沿。我感覺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後那個安靜的衣櫃上,生怕裏面傳出一點動靜。
我爸開始了他例行的“關心”:最近學習怎麼樣?考試排名出來沒?跟同學相處得好不好?有沒有聽老師的話?……
我一板一眼,言簡意賅地回答着,心裏像有一百隻爪子在撓,只盼望他快點結束這場突如其來的“審訊”。我甚至能想象出,衣櫃裏的周曉芸此刻一定憋得滿臉通紅,大氣不敢出,那狹小密閉的空間,時間一定很難熬。
我爸卻彷彿打開了話匣子,問完了學習問生活,問完了生活又問思想動態,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房間裏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只有周杰倫的歌聲還在不識趣地唱着,此刻聽來卻格外刺耳。
就在我幾乎要被這種無形的壓力逼瘋的時候——
“吱呀”一聲。
衣櫃的門,被從裏面推開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真的靜止了。
周曉芸臉色通紅,不是害羞的那種紅,是近乎缺氧的醬紫色。她頭髮有些凌亂,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胸口劇烈地起伏着,一邊喘一邊帶着哭腔說:“太……太悶了……我……我喘不過氣來了……”
說完這句話,她才猛地意識到外面的情況。她的目光對上了我父親驚愕萬分、寫滿難以置信的臉,然後又轉向了我那張已經石化的、寫滿“完蛋了”的臉。
瞬間,她那張原本因缺氧而紫紅的臉,血色急速褪去,變得慘白,緊接着,又因爲極度的羞恥和尷尬,“轟”地一下再次漲得通紅,比剛纔更甚。她僵在那裏,鑽出來不是,縮回去也不是,眼神裏充滿了絕望,彷彿恨不得地上立刻裂開一條縫讓她鑽進去。
我們三個人,呈一個非常詭異的三角形站位。我坐在牀邊,呆若木雞;我爸站在房間中央,瞠目結舌;周曉芸半個身子探在衣櫃外,進退維谷。房間裏安靜得可怕,只有復讀機裏的磁帶還在“滋滋”地空轉着,早已沒了歌聲。那種死寂,比任何噪音都更讓人難堪。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解釋、所有的藉口,在眼前這鐵一般的事實面前,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我能說什麼?說我們在玩捉迷藏嗎?鬼才信!
時間彷彿過了很久,又彷彿只有一瞬。最終,還是我爸率先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驚愕、疑惑、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還有一種“我好像明白了什麼”的恍然。他什麼也沒問,只是乾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然後非常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彷彿剛纔什麼都沒看見一樣。
“那……那個,”他指了指門外,語氣努力保持平靜,但尾音還是有點飄,“我……我想起來,車子好像有點髒了,我……我去樓下洗洗車。你們……你們繼續……聽歌。”
說完,他幾乎是同手同腳地、略顯倉促地轉身,快步走出了我的房間,還非常“貼心”地、輕輕地把我的房門給帶上了。
“咔噠。”關門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卻像一聲驚雷,炸響在我和周曉芸之間。
房門一關,周曉芸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下子從衣櫃裏癱軟地跌坐在地上。但僅僅一秒之後,她猛地彈了起來,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獅子,揮舞着拳頭就朝我衝了過來,雨點般的拳頭落在我背上、胳膊上,雖然不疼,但架勢十足。
“都怪你!都怪你!張浩!你這個大騙子!坑死我了!丟死人了!我沒臉見人了!”她一邊打,一邊帶着哭腔控訴,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我一邊躲閃,一邊也覺得委屈無比:“哎喲!別打了!這怎麼能全怪我呢?我都說了可能是我爸,出去見見也沒事,是你自己非要往衣櫃裏鑽的!你要是不躲,大大方方地打聲招呼,說不定啥事都沒有!你這叫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還說!你還狡辯!”周曉芸更氣了,“要不是你騙我說家裏沒人,我怎麼會跟你回來!怎麼會……怎麼會遇到這種事!你讓我以後怎麼面對叔叔!”
我們倆一個追打,一個躲閃,吵吵嚷嚷,把我那小小的房間弄得雞飛狗跳。過了好一會兒,大概是打累了,也罵累了,我們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互相瞪着對方。看着她梨花帶雨、又羞又惱的樣子,我心中的那點委屈忽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想笑的衝動。當然,我沒敢笑出來。
這時,門外傳來我爸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小浩,你……你出來一下,幫爸拿個東西。”
我心裏一緊,知道該來的終究躲不過。我給了周曉芸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整理了一下被她扯皺的衣服,硬着頭皮走了出去。
我爸站在客廳裏,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但眼神裏還是透着一絲不自然。他沒讓我拿什麼東西,而是把我拉到靠近大門的地方,確保房間裏的周曉芸聽不到我們的談話。
他搓了搓手,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辭。然後,他飛快地從褲兜裏掏出一個小方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了我的手裏,壓低了聲音,語速極快地說:“咳……那個……兒子,你也大了。有些事……爸不多問。但是……安全措施不能忘,聽見沒有?要對人家女孩子負責。”
我低頭一看,手裏那個小方盒上,赫然印着“杜蕾斯”三個字,還有底下那一個個清晰的環狀凸起……
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比剛纔周曉芸的臉還要紅,燙得能烙餅!我想解釋,想大聲告訴他:“爸!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就是聽個歌!純潔得很!”
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剛纔周曉芸從衣櫃裏鑽出來的那一幕,就是最好的“證據”,任何解釋在此刻都顯得無比蒼白和可笑。我只能像個傻子一樣,手裏攥着那個燙手山芋,張着嘴,發出幾個無意義的音節:“我……爸……我們……”
“行了行了,別說了,爸懂。”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我是過來人”的表情,眼神裏甚至帶着一點……鼓勵?他轉身打開門,“我回店裏去了,你們……自己注意點。”說完,便匆匆下樓去了。
我獨自站在客廳裏,手裏握着那盒“罪證”,感覺自己的人生從未如此混亂和尷尬過。
我像個遊魂一樣飄回房間。周曉芸已經整理好了頭髮和衣服,但臉上的紅潮還未完全褪去,眼睛也還有點腫。她看見我進來,立刻別過臉去,顯然餘怒未消。
我嘆了口氣,把手裏的東西隨手扔在了書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那醒目的包裝和字樣,在略顯凌亂的書桌上,顯得格外扎眼。
周曉芸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就這一眼,她的目光凝固了。她顯然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
下一秒,她的臉再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躥紅,一直紅到了耳根,連脖子都泛起了粉色。她猛地轉過頭,指着我書桌上那個小盒子,聲音因爲極度的羞憤而變得尖利:
“流……流氓!張浩你……你無恥!你……你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罵我“流氓”,語氣兇狠,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從她的眼神裏看到真正的厭惡和憤怒,反而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慌亂和……羞澀?而且,她雖然罵得兇,卻並沒有像剛纔那樣衝過來打我,也沒有立刻奪門而出。
就在那一瞬間,福至心靈,我好像突然開竅了!
如果她真的非常討厭我,覺得我品行不端,在經歷了剛纔衣櫃事件和我爸遞“氣球”這雙重暴擊之後,她應該會感到被冒犯、被侮辱,會無比憤怒和失望,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讓她難堪的地方,甚至可能以後再也不會理我。
可是她沒有。她只是站在原地,用那種更像是撒嬌和嗔怪的語氣罵我“流氓”。
這說明什麼?
一個大膽的、讓我心臟狂跳的念頭猛地竄進我的腦海:她或許,也是喜歡我的?至少,她並不排斥我?剛纔衣櫃裏的緊張,或許不僅僅是因爲怕被大人發現,還有一部分是因爲……
這個發現讓我勇氣倍增。我走上前,沒有理會她的責罵,而是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誠懇,又帶着一絲試探地說:“對不起,今天都是我的錯,讓你受驚嚇了。但是……曉芸,時間不早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要不……今晚你就別回去了?”
說完這話,我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樣。我緊緊地盯着她的臉,觀察着她的每一絲細微表情。
周曉芸顯然被我這大膽的提議驚呆了。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嘴脣微張,似乎想說什麼,卻沒能發出聲音。她的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眼神躲閃着,不敢與我對視。她低着頭,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那六十秒,對我來說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最終,她幾不可察地、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細若遊絲:“嗯……我……我給我媽打個電話,就說……在女同學家複習功課,太晚了不回去了……”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狂喜瞬間淹沒了我!我感覺自己快要飄起來了!
那個夜晚,註定成爲我青春記憶裏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我們叫了外賣,簡單地解決了晚飯。氣氛依舊有些微妙的尷尬,但更多的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曖昧的甜蜜。我們不敢再大聲放音樂,只是並排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裏無聊的節目,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手臂偶爾碰到一起,都會像觸電般迅速彈開,然後又忍不住悄悄靠近。
夜色漸深,窗外萬家燈火。
我把我爸媽的主臥室收拾了一下,讓她睡。自己則還是回我的小房間。
洗漱完畢,互道了晚安。我躺在自己的牀上,卻毫無睡意,翻來覆去,耳朵一直豎着,聽着隔壁的動靜。心裏像有無數只小鹿在亂撞,興奮、緊張、期待……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隔壁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呼。機會來了!
我立刻跳下牀,衝到主臥門口,敲了敲門,故作關切地問:“曉芸,怎麼了?”
裏面傳來她帶着哭腔的聲音:“有……有老鼠!我剛纔好像看到有個黑影跑過去了!”
我心裏暗笑,知道這大概率是她心理作用或者看花了眼,但這正中我下懷。我推門進去,房間裏只開着一盞昏暗的牀頭燈。周曉芸蜷縮在牀角,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受驚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明亮。
“別怕別怕,估計是你看錯了,我家好久沒見老鼠了。”我走到牀邊,安慰她。
就在這時,我非常“適時”地,假裝被地上的拖鞋絆了一下,一個趔趄朝着牀上倒去。當然,力度控制得非常好。
“啊!”她輕呼一聲。
我順勢就倒在了牀上,正好在她身邊。而我們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我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剛剛沐浴過的、清新的香皂味道,混合着少女特有的體香。我們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在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時間彷彿又一次靜止了。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她的眼睛裏沒有了驚慌,只剩下如水般的溫柔和一絲懵懂的期待。我的心臟狂跳,幾乎要衝破胸膛。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肩膀。她沒有躲閃,身體只是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後便柔軟地靠了過來。
我低下頭,生澀地、試探性地,吻上了她的嘴脣。
她的脣瓣柔軟而清涼,像果凍一樣。起初她有些抗拒,身體微微後仰,但很快,她便閉上了眼睛,生澀地開始回應。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妙感覺,青澀、笨拙,卻又無比真實和熱烈。彷彿所有的星辰都在這一刻爲我們點亮,所有的羞澀、尷尬、不安,都在這個吻裏融化、消散。我們像兩個探索新世界的孩子,憑藉着本能,小心翼翼地品嚐着對方脣齒間的甜蜜。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才氣喘吁吁地分開。她的臉頰緋紅,眼神迷離,像蒙上了一層水霧。她把頭深深地埋在我的懷裏,不肯抬起來。
我們就那樣相擁着,躺在黑暗中,聽着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聲,誰也沒有說話。窗外,偶爾傳來幾聲夜歸人的車鈴聲,更襯托出夜的空曠和靜謐。
後來,我們說了很多很多話,具體說了什麼,現在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那種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對方的熾熱和真誠。至於我爸塞給我的那幾個“氣球”,它們依舊安靜地躺在書桌上,在那個意亂情迷又純真無比的夜晚,它們被我們完全遺忘在了腦後。我們的接觸,也僅限於那個漫長而青澀的吻,和緊緊依偎的擁抱。但那種來自於異性之間的、最初的美好吸引和探索,已經足夠震撼我們年輕的心靈。
後半夜,我們就這樣相擁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很多年過去了,我經歷了更多的世事,也擁有了其他的感情。但那個秋日的週末,那個因爲一個烏龍事件而開始,最終卻以一種意想不到的純真和美好結束的夜晚,始終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記憶深處,從未褪色。
它像一扇突然打開的窗,讓我第一次窺見了愛情那朦朧而迷人的模樣,啓蒙了我整個躁動不安的青春期。那種混合着緊張、尷尬、羞澀、狂喜的複雜情感,那種笨拙而生澀的親密接觸,是後來的任何一段感情都無法複製的獨特體驗。
後來,我和周曉芸的故事並沒有像童話那樣完美。高中畢業後,我們去了不同的城市上大學,距離和成長最終讓我們漸行漸遠,最終平靜地分開了。但那一段記憶,卻被我們共同珍藏。偶爾同學聚會提起,我們相視一笑,眼中沒有尷尬,只有對那段純真歲月的淡淡懷念和溫暖。
那盒未拆封的“氣球”,最終被我偷偷扔掉了。但那個從衣櫃裏鑽出來的、滿臉通紅的女孩,那個秋夜裏生澀的吻,以及父親那欲言又止、塞給我“安全措施”時尷尬又關切的表情,共同構成了我關於青春最鮮活、最生動,也最美好的記憶碎片。
它告訴我,青春或許總會伴隨着一些誤會和尷尬,但正是這些不完美,以及其中蘊含的那份最初的真摯與悸動,才讓它如此珍貴,如此讓人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