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諤的倫納德,真能帶快船北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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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巨蛋裏的觀衆們看起來像是瘋了。

只要他們看到倫納德碰球,他們就開始起立,蹦跳,揮舞手臂,發出誇張的歡呼——哪怕倫納德那時候只是接到對方進球后的底線球在拿球推進。但看了昨天這場比賽的人會理解他們,因爲倫納德在第三節徹底摧毀了東部第一的底特律活塞。他僅在第三節就砍下26分,12投9中,這26分也刷新了他職業生涯單節得分紀錄。當他在第四節走上罰球線,3600平米的LED大屏上循環播放着他的精彩表現,全場山呼海嘯般地發出“MVP”的吶喊聲。這些喊聲彷彿穿越了有關傷病、老化和戰績的陰霾,在這座NBA最現代化的超級球館裏久久迴盪——這是快船球迷久違了的致敬,也是對我們所見的這個健康倫納德的極致認可。

活塞是全聯盟防守第二的鐵軍,他們的防守有很大程度上依賴於他們有好幾位側翼的防守悍將,但在昨天的倫納德面前,他們都如同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奧薩爾·湯普森或許能跳得很高,但面對倫納德的翻身後仰甚至找不到發力起跳的時機。坎寧安硬朗又聰明,但面對倫納德的急停中投只能賠上犯規。托比亞斯·哈里斯或許不算防守悍將,但他同樣尺寸不錯又有經驗,結果他在倫納德面前往往不是一合之敵,倫納德一個箭步過他像過木樁。斯圖爾特和杜倫都是聯盟裏大防小相對出色的球員,而當他們被換到倫納德面前時,往往也只能充當倫納德的瞄準鏡。

突破,中投,遠射。26投17中,三分球10投5中,17罰16中,職業生涯最高的55分,外加11籃板5搶斷3蓋帽。昨天倫納德打出了可能是職業生涯裏水平最高的一場比賽。

從戰術上分析,倫納德的爆發,離不開大洛佩斯帶來的空間革命。祖巴茨因左腳踝扭傷缺陣後,外界普遍擔憂快船內線會陷入崩盤,可事實卻截然相反。作爲傳統中鋒的祖巴茨,進攻端常年蜷縮在三秒區,導致對方中鋒可以安心縮在籃下護框,直接壓縮了倫納德的突破空間。

在倫納德年輕的時候,他也和一些三分產量並不高的中鋒,比如鄧肯和小加搭檔過。但現在隨着年齡增大,體重增加,他硬橋硬馬碾進去的出手越來越多,比以往更需求空間支持。大洛不但能幫他拉開空間,還能靠自己龐大的身軀提供比祖巴茨更嚴實的掩護,讓倫納德能更輕鬆地打到自己舒服的甜點位。

所以,其實在打爆奧薩爾·湯普森之前,倫納德就已經打爆過他的兄弟阿門·湯普森了——那正是大洛本賽季在快船首發的第一場比賽。事實上,快船的4連勝也正是從祖巴茨打湖人受傷開始的。從那時起,泰倫·盧找到他,要求他火力全開,打得“自私”一點。

“我以前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倫納德說道,他過去四場比賽場均得到39.0分。“我現在其實是個團隊球員,比以往更注重把球傳給隊友,更多地分享球權,而不是像以前那樣。但現在教練告訴我,他需要我整場比賽都保持侵略性。”

這和我們印象中的倫納德有很大不同。以往他的球隊都有另一個核心負責在常規賽爲球隊託底,無論他是鄧肯、洛瑞、喬治或者哈登,然後期望到季後賽再讓倫納德大發神威。但現在快船已經顧不得那些了。萊昂納德的表現堪比季後賽,這沒啥問題。因爲對於快船來說,這賽季接下來的比賽基本上就是季後賽——如果這些比賽打不好,他們就沒有季後賽打。

萊昂納德和快船隊在慶祝這場激動人心的勝利時,不得不冷靜地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他們距離自己希望成爲的那支球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打出6勝21負的開局之後,盧指導宣佈球隊的目標是在接下來的比賽中取得35勝20負的戰績,以50%勝率結束賽季。我們在當時覺得這簡直是癡人說夢,但隨着倫納德火力全開,快船連續擊敗湖人、火箭、開拓者和活塞之後,再不看好他們的人心裏也會有些含糊——這傢伙,他不會是認真的吧?

但無論如何,一個無法迴避的事實依然擺在眼前:倫納德的強大,從來都伴隨着稀缺性。本場比賽已經是他本賽季出戰的第21場比賽,自他來洛杉磯以來,他7個賽季合計出場不過287場,“傷病”和“負荷管理”成了他的代名詞。如果快船的目標真是50%的勝率,倫納德在接下來的賽季裏又能歇幾場呢?現在的倫納德就像是薛定諤的貓,在每場比賽結束之前,你無法假定他是勇砍高分拯救球隊的天降殺神,還是坐在板凳席末端沉默不語的看客路人。

於是故事又指向了那個老調重彈的方向:只要倫納德能健康上場,就能穩定貢獻頂級表現,但他總是因爲各種原因上不了場。人們因此嘲笑他是薪水小偷,嘲笑快船爛泥扶不上牆,嘲笑給他大合同的史蒂夫·鮑爾默識人不明。但將心比心,若你是鮑爾默,坐在場邊看着倫納德打出昨天這樣的表現,你能忍得住不給他一份大合同嗎?在那種時刻,當激情和喜悅充斥你的頭腦,你自然會毫不猶豫地忘記他一切的缺陷,就像爲他振臂高呼的鮑爾默一樣——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啦!

同樣是遭遇嚴重傷病,德里克·羅斯得到的就全是祝福,而倫納德卻遭遇了無盡的嘲笑,這種輿論反差是對的嗎?羅斯的悲情在於“天妒英才”,他在22歲時就成爲最年輕的MVP,卻因膝蓋傷病一蹶不振,此後輾轉多支球隊,始終未能重返巔峯。球迷對他的祝福,本質上是對抗爭精神的敬佩,是對遺憾之美的共情。

那爲什麼人們不能共情倫納德呢?是因爲他離開馬刺的方式嗎?是因爲他在猛龍奪冠之後無情的離開嗎?是因爲在2019年奪冠後,人們將他與詹姆斯、杜蘭特相提並論,期待他能開創屬於自己的時代,那種高期待值帶來的反噬嗎?是因爲羅斯的傷病來的既急且重,很快球場表現就一落千丈,而倫納德的傷病往往是鈍刀割肉,總能讓他在復出之後打出出色表現,卻很快又再次受傷,導致大家的耐心消磨殆盡嗎?是因爲倫納德性格低調,不善言辭,很少向外界表達自己的傷病痛苦,坐視輿論把這些沉默解讀爲懈怠嗎?還是因爲倫納德每次受傷總是在賽後宣佈,而不像羅斯那樣血淋淋地展示在每個人面前呢?

或許每個原因都有一點,也或許每個原因不重要。人心裏的成見就像一座大山,你無需追問山是從哪兒來的,你只需要努力翻過它。

倫納德的實力就擺在那裏。當你需要他輸出,他能火力全開。他的單防或許下滑了,但他的協防斷帽數據不會說謊。當你需要他全力以赴去贏一場比賽時,他往往顯得像場上最強的那個人,這種接管比賽逆天改命的能力,正是當今聯盟對超級球星的終極要求。

但從長遠來看,倫納德和快船的未來依然充滿疑問。他曾站在繁花似錦的聯盟之巔,也曾跌入千夫所指的傷病低谷。他能在直覺巨蛋的聚光燈下統治全場,讓球迷喊出久違的MVP,也能因傷病缺席數週甚至數月,讓主場的座椅留下空缺。他到底是一臺從根兒上就永遠無法穩定輸出的玻璃大炮,抑或只是在過去幾年被傷病拖住後腿,其實還是那個足以改變聯盟格局的超級巨星?這個問題,或許只有時間能給出答案。

從傷病類型來看,倫納德的膝蓋前交叉韌帶撕裂屬於結構性傷病,這種傷病對球員的爆發力和移動速度會造成永久性影響,即便恢復良好,也難以回到巔峯時期的運動狀態。但從本賽季的表現來看,他的技術更加成熟,投籃更加穩定,甚至三分還有增產趨勢,似乎找到了與傷病共存的方式。

快船的北伐之路還在繼續,這場勝利不僅讓他們取得四連勝,更讓球隊看到了衝擊季後賽的希望。目前,快船的戰績爲10勝21負,距離西部第10的開拓者僅差2.5個勝場。這場55分的表演如同一次宣言,告訴聯盟,那個曾經頂級的機器人仍在戰鬥。

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應該珍惜每一次看到倫納德打出精彩比賽的機會。因爲你永遠不知道,薛定諤的倫納德下一場會帶來什麼樣的劇情。他會又帶來一個比55分更大的驚喜嗎?會讓那聲“MVP”再度響徹這座20億美元打造的籃球殿堂嗎?他到底能達到怎樣的高度?快船能否在他的帶領下完成賽季大逆轉,真的衝回季後賽?

我們對此一無所知。但競技體育最大的魅力,或許就在這種不確定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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