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衛之殤：不是不想賣，只是沒人要
最近NBA燥起來了。
如果你也關注最近的交易市場傳言，想必你會和我得到相同的結論。每天都有美國跟隊記者在社交媒體上爆料，球隊A和球員甲過不下去了，正在廣泛尋找球員甲的交易方案；球隊B想衝一衝戰績，所以正在探索得到球員乙和球員丙的可能性；球隊C對當前情況完全失去了耐心，打算把球員丁、球員戊和球員己全部扔出去推倒重建……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球員的交易和簽約本來就是NBA的一大看點，在本賽季很多球隊的戰績不如預期的情況下，就有更多球隊和球員被捲入了流言漩渦。在流言漩渦的中心，最近NBA的管理層時常將三名全明星後衛放在一起比較：夏洛特黃蜂隊的拉梅洛·鮑爾、孟菲斯灰熊隊的賈·莫蘭特和亞特蘭大老鷹隊的特雷·楊。
自這三名球員被選中以來，他們一直都是自己母隊的招牌球星。但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很多NBA管理層都相信，他們會在本賽季交易截止日之前改換門庭。
爲什麼要等交易截止日呢？因爲現在交易很難談。沒錯，真正阻止他們被交易的，並非母隊有多捨不得他們，而是轉會市場對他們的冷淡態度。
三球也聽說了這些流言。上個月他專門在記者面前迅速而堅決地駁斥了最近有關他在夏洛特越來越“感到沮喪”並“渴望被交易”的報道，稱其爲“虛假信息”。
“我喜歡待在這裏，”鮑爾在一場球隊訓練後告訴跟隊記者，“我什麼都沒說。我只想贏球，僅此而已。”
他的表態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他的競技水平。過去三個賽季，他分別只出戰了36場、22場和47場比賽，而夏洛特黃蜂隊也始終在東部聯盟底部掙扎。新賽季黃蜂打了23場球，他出戰了其中的16場，在場均19.4分8.5助攻的基礎數據統計之下，是他38.6%的投籃命中率。在職業生涯第二年率隊打入附加賽之後，越來越多的行業內部人士相信，那個賽季的微小成功只是偶然，一支以三球爲核心的球隊永遠無法贏球。這讓他那句“我只想贏球”的表態顯得尤爲幽默。
一名想贏球的球員不可能像他那樣隨意開火。本賽季他有接近一半的出手在三分線外，命中率只有28.5%，他甚至喪心病狂地在距離籃筐超過30英尺的地方投了11個球，就進了1個；一名想贏球的球員不會像他那樣防守，這聯盟裏有很多防守不好的後衛，但三球肯定是其中防守態度最差的；一名想贏球的球員不會像他那樣失誤，這聯盟裏有很多失誤多的後衛，但只有三球失誤的時候你會質疑他的職業素養。從來沒有人說他缺乏天賦，但幾乎每個人都會質疑他認知比賽的方式——比起NBA球員，他或許更適合當個哈林籃球隊的表演者。
一位東部球隊的高管提出了每個人心中都會有的問題：“當我們有一場非贏不可的賽季末關鍵比賽時，我能信任拉梅洛嗎？他那打法，在季後賽真的能表現好嗎？”
莫蘭特依然和灰熊隊在一起。孟菲斯球迷愛他，隊友也愛他。他今天和隊友一起慶祝，明天和隊友一起噴人，總之就是不打球。在過去幾年裏，這是莫蘭特最大的問題：自2021-23賽季連續入選全明星以來，其上升勢頭一直受到禁賽和傷病的阻礙。打球再好看的球員，如果打不上球，那也是一筆負資產。
他年僅26歲，但聯盟中一些球探認爲他已經過了巔峯期。這些持懷疑態度的人將莫蘭特比作德里克·羅斯和約翰·沃爾——這兩位身材矮小的後衛都過度依賴驚人的運動能力，但一遭遇傷病就斷崖下滑。一位西部球探就此問題提出了他的問題：“賈已經失去他的爆發力了嗎？他上一次扣籃是什麼時候？”
莫蘭特之所以能成爲NBA最受歡迎的球星之一，主要原因就在於他極具爆發力的突破。但近年來，他的突破頻率越來越低，在籃筐三英尺範圍內的出手比例逐年下降。本賽季，他僅有15.4%的出手來自這一距離，不到其職業生涯平均水平的一半。
好的，那麼我們刨除一些冗餘的信息，可以得出簡單的結論：莫蘭特是一個26歲、運動能力下降、投不進中遠投、容易受傷、難以控制自己情緒而且總有場外麻煩的球員，而且他的合同還剩3年1.26億。
老鷹隊近來戰績不錯，但本賽季亞特蘭大的成功卻是在特雷·楊因右膝內側副韌帶扭傷缺陣的情況下取得的。當他不在時，老鷹場上最大的防守弱點消失了，而杰倫·約翰遜和戴森·丹尼爾斯幾乎無縫地接過了他的組織重任，這無疑讓楊在球隊的未來更加撲朔迷離。
相對於莫蘭特和三球來說，楊巨俠的問題是最小的。他比賽態度端正，場外形象積極。在老鷹的這幾年裏，他一直是聯盟得分和助攻綜合產量最高的球員之一。當他健康的時候，只要你給他一面掩護牆和三個射手，他就能把球隊帶進季後賽。在季後賽裏，他也有帶隊擊敗76人、攻佔麥迪遜和單場爆破57勝凱爾特人的代表作。他本賽季薪水爲4600萬美元，並擁有2026-27賽季價值4900萬美元的球員選項，而他完全對得起這些錢。
但老鷹還是沒能把他賣出去，他的市場熱度也遠低於老鷹的預期。他的問題只有一項，那就是太矮了。在2025年，這件事肯定比2015年要嚴重得多。
隨着角色球員們的定點投射能力日新月異，當你在場上擺一名缺乏換防彈性的球員時，對方一定會狠狠地懲罰你。在這一點上，特雷·楊、三球和莫蘭特遇到的質疑是一樣的。即便有些高明的教練能用聯防和局部夾擊來嘗試掩蓋他們的弱點，但這也無形中提高了對他們隊友的要求。如果出了高額的價值去獲得這些核心後衛，買家能否給後衛搭配適合他們的陣容？這是第一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是球權。持球大核曾經在過去幾年的聯盟裏非常喫香，但隨着浪潮退去，大多數的人都意識到了以持球大核爲核心建隊雖然下限高，但更容易被針對，在季後賽很難大展拳腳。隨着時代變化，整個聯盟的認知進步。如今這個聯盟裏，已經沒有球隊——除了國王——願意爲華麗而低效的數據買單了。更何況我們所說的這幾位核心後衛還遠遠沒到哈登、東契奇的水平。
當我們拋開頂薪合同與全明星光環，便能看清最殘酷的現實：明星後衛的可替代性正在空前提升。當杰倫·約翰遜當選周最佳、拿到背靠背三雙，當克努佩爾成爲黃蜂的新寵，所有人都意識到了，持球后衛的組織與得分功能，正在被其他位置的全能球員拆分。你的隊裏沒有這樣的鋒線？那也沒關係，沒有莫蘭特，文斯·威廉姆斯也能送出單場17助攻，在隔壁達拉斯，小內姆布哈德正在大放異彩。在當今NBA，想找一個便宜的核心後衛下位替代品，真沒那麼難。也難怪給那些曾經把他們當寶的母隊來回自我拉扯半天，狠下心來終於要賣了，卻又實在賣不出去。
我們都經歷過核心後衛的黃金時代。在過去15年裏，保羅、威少、利拉德、哈登、沃爾甚至小托馬斯們都當過時代的寵兒，泰·勞森、戈蘭·德拉季奇、傑夫·蒂格和泰瑞克·埃文斯這樣的球員也沒少喫時代的紅利。只要你能拿球打擋拆，你就能稱雄一方，拿到光鮮的數據和大合同。但那樣的時代終究過去了，聯盟強隊的建隊邏輯已然完成迭代。
我們可以縱觀這些年的冠軍球隊：20湖人擁有隆多加卡魯索的雙後衛，甚至季後賽中時常讓詹姆斯打一號位；21雄鹿的後衛是一防常客霍勒迪；23掘金的真後衛是約基奇，1號位穆雷還擁有換防很多鋒線也不喫虧的強壯體格；24凱爾特人專門請來了霍勒迪才修成正果；25雷霆的多爾特和卡魯索更是無需多言。除了22勇士之外，幾乎所有球隊都不約而同地從陣容中拿掉了小後衛。但又有多少球隊能媲美勇士的防守紀律性，多少球隊能擁有科爾加格林這樣的兜底組合呢？
當聚光燈逐漸從明星後衛身上移開，時代的車輪也碾了過來。NBA並未完全拋棄後衛，只是拋棄了那些必須持球才能生存的後衛。聯盟並未完全否定球星，只是否定了那些用數據綁架勝利的球星。三球、莫蘭特、吹楊的集體尷尬，既是個人技術不達標、比賽態度不端正的反噬，更是聯盟進化的必然。他們曾是萬衆追捧的天才，以華麗控球和勁爆數據定義新生代後衛的模樣，如今卻在交易流言與戰績泥潭中掙扎。
我們都知道，這不是什麼偶然的集體迷失，只是時代變遷的清晰註腳——小後衛們的好日子，可能是真到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