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性子直，我憑啥要多擔待？

30歲之後，時間就過得特別快。如果你每天都在爲工作奔波，日復一日，那就尤爲如此。

威少應該是理解這種滋味的，30歲之後他離開俄城，七年輾轉6隊，基本每年夏天都在路上。可惜威少沒學過宋詞，“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這句描述的大抵是他的際遇和心境。

威少一定有過疑問，爲什麼30歲之後的日子，如此坎坷？

在火箭，他和哈登鬧得不開心；在奇才，他跟比爾不愉快；到了湖人，最後與詹姆斯形同陌路；在快船，他點贊批評倫納德的推特；在掘金，有人爆料他的出場時間引發了隊友不滿。一路走來，不僅自己坎坷，沾上他的德安東尼、沃格爾、邁克·馬龍這些NBA名帥們也紛紛流年不利，只能黯然下課。

湖人、快船、掘金這些季後賽級別，乃至計劃衝冠的球隊，對於冠軍拼圖的要求，就是一個穩定——穩定的防守，或者穩定的輸出，或者穩定的串聯，或者穩定的情緒。威少唯一的優勢在於能夠打亂比賽節奏，但亂的是自己還是對手，看命。

這樣一把射出子彈概率和炸膛概率相等的手槍，沒人敢隨便扣動扳機。媒體們質疑他的競技水準，球迷們嘲笑他拙劣的表現。最後，聯盟各隊制服組驚人的默契一致——威少你是好人，但我們不能在一起。

就在昨天，威少打出了來到國王后的第一場稱得上“優異”的表現，50%的命中率拿下18分，其中第二節單節11分，三分球3投全中。但無詹無東的湖人還是帶走了勝利，最後5分鐘，主教練克里斯蒂用艾利斯換下威少，國王在追趕比分，他們需要更多的空間和射程。

不像年輕人的橫空出世，老兵們的凋零是遲鈍的。當身體的損耗慢慢達到負荷，先是肌肉的恢復變得緩慢，技術動作出現細微的變形；接着，一次偶然的傷病，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場上效率和數據開始下降，從每晚的穩定輸出到偶有爆發的表現，從首發到替補，從每場打出好球到只能打出單節好球……如同一個人從生長走向消亡。

這樣的故事每年每天都在聯盟上演。有一些老將可以優雅地老去，他們不再能做到年輕時可以做到的全部事情，即便如此，仍然能在每一個球場得到所有人的尊重；還有一些老將選擇決絕地離開，他們不接受殘缺的自己，討厭看到時光將自我侵蝕，不希望故事的結尾像電影的長鏡頭那樣緩緩淡出。

最終，有那麼一個瞬間，或許是2008年麥迪快攻扣空籃不進，或許是2009年季後賽受傷的穆託姆博眼神空洞地躺在地上，又或者是2013年總決賽搶七鄧肯失態地拍打地板。在那個時刻，老將們心裏清楚明，時間老人已經迎頭趕上。

但威少內心的雄獅一直在咆哮，他單方面地拒絕衰老。儘管他在比賽裏已不怎麼扣籃，進攻時教練會把他安排在底角，但只要有機會，或者興致所至，他還是會選擇一些不可理喻的出手。有時候你甚至覺得，這個老傢伙在自絕於這個聯盟。

他難道真的從未意識到，距離那個自己的MVP賽季，已經過去8年了嗎？

The Ringer記者亞倫·維茨曼在《好萊塢式結局：勒布朗湖人時代的夢想與鬧劇》一書中，傳神地描寫了威少在湖人內部的境遇，尤其與詹姆斯之間的矛盾。從加盟之初的摟肩搭背，到最後互相看不對眼，威少看不慣詹姆斯場下的虛僞，詹姆斯不滿威少球場上的選擇。

“我討厭那種虛僞的東西，我做不來。”威少這樣說。

所以，詹姆斯應該在賽後接受採訪時痛批威少的進攻選擇，向媒體承認我是個看書只看扉頁的沒文化，直言自己喜歡《教父》這個電影只是因爲它聽起來很酷，更應該對着威爾·史密斯橫眉怒目，讓他滾出錄像室，就像他發言時威少不住地搖頭和翻白眼那樣。這樣就real了嗎？

這種事情很荒唐，也不是成年人做事和說話的方式。你說你性子直，老讓身邊的人多擔待。但社會上大家都不是你爹媽，沒有人有義務慣着你。

從MVP那個賽季至今，威少的年齡在增長，身體機能在退化，技術手段一直未變。出走雷霆後，他始終不能解決與其他球星共存的問題，也無法成爲冠軍球隊的拼圖，他的三分永遠是看天喫飯，糟糕的籃下終結和莫名其妙的失誤更是影響風評。

他真的看不見這些問題嗎？還是選擇性地視而不見？或者執拗地不願放棄自己的活法？

上個賽季的威少在掘金打出了這四年最好的水準，他們和雷霆大戰七場，飲恨第二輪。賽季結束後，威少選擇跳出合同，因爲掘金無法向他承諾足夠的比賽時間和戰術地位。或許在掘金看來，威少已經到了像哈斯勒姆、傑夫·格林那樣在板凳末端和更衣室裏發揮老將餘溫的階段，但顯然，威少對自己有着完全不同的定義。

求職四處碰壁，當現實世界的枷鎖不斷扼緊威少的咽喉，他漸漸失去了數據、榮譽、地位、口碑、尊重這些曾擁有、值得驕傲的東西，唯一還能堅守的或許就只剩下那份real了。

爲什麼30歲之後的日子如此坎坷？

子曰，君子求諸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