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耐殺王倒下,世界終於開始讚美塔圖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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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森·塔圖姆倒下了。

在全地球最繁華的路口,在籃球世界的麥加,帶着受傷倒地前單場42分8籃板4助攻4搶斷2封蓋的統計單,塔圖姆留下了一個需要被攙扶送進球員通道的背影——最終的結果沒有意外,無對抗下受傷,小腿部分出現明顯抽搐的塔圖姆,被確診爲跟腱斷裂。在北京時間5月14日凌晨,凱爾特人官方宣佈,塔圖姆已經成功接受了手術。

不知是否爲了安慰球迷,凱爾特人的官宣中表示:“對於塔圖姆的迴歸,目前還沒有任何的時間表,但他被認爲能夠實現完全康復”。但即便球隊如此表態,看上去也不過是標準的公文格式。至於跟腱斷裂對NBA球員會造成多大的傷害,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帶着傳奇耐殺王的名頭,卻遭遇了NBA世界裏最爲恐怖的傷病。當如此殘忍的時刻發生在他身上時,我們或許纔想起來回望傑森·塔圖姆的來時路。

回到八年前的這個時候,2017年的NBA樂透抽籤儀式,是凱爾特人嘴都笑裂了的一段時間:他們當年在伊賽亞·托馬斯的帶領下常規賽取得53勝排名東部第一;在5月15日綠軍經過七場苦戰擊敗華盛頓奇才,時隔五年再次挺進了東部決賽。而轉過頭來的第二天,NBA完成了當年的樂透抽籤儀式,彼時樂透規則尚未修改,戰績聯盟倒數第一的籃網擁有高達25%的狀元籤中籤幾率,儀式當場果然也沒有意外,籃網隊取得了這個寶貴的狀元籤,並且隨之將其轉交給了凱爾特人——因爲此前求購加內特與皮爾斯的交易,籃網隊從兜裏掏出了那些年幾乎所有的首輪籤,2017年凱爾特人也依然享有和籃網的首輪互換權,便毫不客氣地笑納了這份大禮。

隨後即將進入NBA的2017屆新人們,在彼時也評價頗高,被認爲是奧登杜蘭特領銜的2007屆之後天賦最出色的一批球員,三位控球后衛馬克爾·富爾茨、隆佐·鮑爾、迪阿隆·福克斯,以及兩位前鋒傑森·塔圖姆、約什·傑克遜都被認爲是當屆的佼佼者。

因爲隊中第一球星小托馬斯佔據了1號位的位置,凱爾特人更鐘情選擇這兩位前鋒球員,但素來以精明而著稱的丹尼·安吉不可能放過任何一絲利益,他決定將這個狀元籤賣給更想要富爾茨的76人,而當時第二順位的湖人一定會選擇洛杉磯本地的明星隆佐·鮑爾。所以只要第三順位,安吉一定可以得到兩大前鋒之一,順便還能從76人多訛點什麼回來。

凱爾特人隨即開始了他們的試訓工作,塔圖姆和約什·傑克遜都接受到了邀請。如今已經爲很多球迷所知的是,約什·傑克遜在當時拒絕了凱爾特人,理由是和其他樂透區球隊相比,作爲一支陣容比較充盈的隊伍,凱爾特人無法像其他高順位球隊一樣,提供給一個新人足夠的出場時間。

鮮爲人知的是,塔圖姆也幾乎拒絕了凱爾特人,因爲他對於自己在菲尼克斯先行進行的試訓非常滿意。“那時候菲尼克斯的主教練是厄爾·沃特森,他對我的試訓表現誇讚有加,然後跟我說,來我們這兒吧,你和德文·布克將組成雙殺手組合,你倆的膚色甚至都差不多。”塔圖姆被打動了,所以當經紀人打來電話,表示凱爾特人也希望他參加試訓時,塔圖姆幾乎要拒絕前往,不僅對太陽隊有着美好的嚮往,甚至他相比於寒冷的波士頓,也更喜歡菲尼克斯的天氣。

但塔圖姆之所以是今日之塔圖姆,而非約什·傑克遜,就在於他有着從善如流的態度,他的大學恩師,老K教練來電規勸:去波士頓看看吧,布拉德·史蒂文斯是個好教練,他絕對能夠幫到你。

於是塔圖姆去到了波士頓,而他在凱爾特人的試訓幾乎成爲了一個傳說。據聞當時塔圖姆表現得極好,幾乎令凱爾特人都感到震驚,因爲有關第1和第3順位的選秀權交易還只在意向階段,丹尼·安吉甚至暗暗發誓,即便76人不跟他交易探花籤,他用狀元也會選擇塔圖姆——但當然,安吉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他在綠軍隊內發出通知,球隊上下知道那次試訓表現的所有人,必須嚴守祕密,不能透漏出半點風聲給76人。不到一個月後,凱爾特人成功地用當年第3順位摘下了意中人。

凱爾特人休賽期的變化還在繼續,當凱瑞·歐文主動申請離開騎士時,鐵腕安吉不惜直接送走了球隊核心小托馬斯,而隨之離隊的克勞德,也空出了身後一個主力前鋒的位置。於是和約什·傑克遜預期的不同,塔圖姆在凱爾特人的生涯第一場比賽就登上了先發,而因爲戈登·海沃德賽季開始5分鐘就遭遇賽季報銷的重傷,塔圖姆甚至被賦予了更重大的責任,也正式開啓了他轟轟烈烈的凱爾特人生涯。

正如他能夠接受老K的勸說去參加凱爾特人的試訓,正如他職業生涯第一場先發,就被推到並不熟悉的4號位上,塔圖姆從職業生涯開始就展現的偉大性格,讓他在此後的8年時間裏始終都能夠接受球隊的調度與安排——很多人都說,塔圖姆是幸運的,職業生涯一直在強隊效力,沒有經歷過在聯盟底層掙扎的日子,沒有經歷過什麼糟爛的歲月;的確如此,但能擁有塔圖姆,凱爾特人又何嘗不是幸運的,2017年首輪前4順位的球員,其他三位如今的成績綁在一起也不如塔圖姆分毫。

比起其他幾位,塔圖姆可能確實擁有一個更強健的體魄,但別忘了,塔圖姆如今的身材早已和初入聯盟時發生了巨大變化,在凱爾特人錯防體系里長期頂防5號位的塔圖姆,是從職業生涯第一天就具備這樣的對抗嗎?顯然不是,他在休賽期不懈地雕琢自己的身軀,讓肩更寬,讓背更厚,有時甚至會爲此丟失一段時間的投籃手感,但如果球隊的長期計劃需要塔圖姆如此,那他依然會毫不猶豫地去做這件事。

還有多少人記得,塔圖姆初入NBA之時,其實定位的是劍走輕靈的得分型前鋒,他在杜克大學的一年展現的是多樣化的得分技巧,包括在凱爾特人的第一年他投出了43.4%的三分命中率。

但爲了讓自己成爲更適應如今這個版本NBA的球員,包括在2019年歐文約滿出走凱爾特人後更好地領導這支球隊,塔圖姆巨幅地修正了自己的比賽方式。他的第一步,就是讓自己的出手分佈魔球化。2019年,決意要在歐文離隊後承擔領袖角色的塔圖姆,和自己的訓練師德魯·漢倫開啓了一項著名的改造工程,在ESPN記者蒂姆·邦坦普斯當年對此的報道中對此形容道,“這是一次類科比式的改造”。

在回溯了2018-19賽季的個人發揮後,塔圖姆提出了新的自我願景:要更多地接近籃筐,投更多的三分,做更多的上籃,包括製造更多的罰球。

德魯·漢倫給他制定了更爲明確的指標:“如果你每場比賽能夠6次走上罰球線,並且出手場均6個三分,且保持之前的命中率,那麼你的得分就會從15.7上漲到20.7,那你就是全明星球員了。”

結果隨後的賽季裏,塔圖姆每場罰球從2.9次上漲到4.7次,三分球出手從3.9次暴漲到7.1次,場均得分比漢倫想象得更好,來到了每場23.4分——他果然在那年首度入選全明星,而且再也沒有落選過。

時代需要魔球,塔圖姆就練新的出手分配;球隊需要他成爲持球大核,他就苦練支配球水平;防守端需要他進一步轉型提升對抗,他就不斷提升上肢維度。

於是這些年,我們見過了成爲凱爾特人歷史上第一個實現賽季場均得分30+的塔圖姆;看見了一個防守籃板率23.7%,已經躋身聯盟前20之列的塔圖姆;同樣還在本賽季看到了一個場均6次助攻,在發動進攻上終於有所大成的塔圖姆。

僅僅計算塔圖姆的凱爾特人生涯,他都已經搭檔過了不少明星隊友:比如歐文,球風華麗,吸粉無數,但唯獨心不在凱爾特人;比如杰倫·布朗,身體出色,能言善道,但卻永遠無法豐富比賽內容;比如肯巴·沃克,與人爲善,和藹親切,但比賽的天花板卻就在那裏。當然還有海沃德,霍福德,斯瑪特等等,他們都曾經是凱爾特人寄予厚望的人選,但終究只有一個人能夠代表凱爾特人的這個時代:唯有傑森·塔圖姆,必須是傑森·塔圖姆,職業生涯從未單賽季缺席過10場以上比賽,早前對陣魔術才缺席生涯第一場季後賽,連續6年得分排名隊內第一,即將連續第4年入選聯盟一陣的傑森·塔圖姆。

即便塔圖姆此刻倒下,他這四年來僅僅季後賽也已經出戰了71場,幾乎比其他球員多打出了一個賽季,而且這四年間季後賽場均出場時間全部突破40分鐘。直到他因傷倒地,這個被薩博尼斯弄傷腳踝後第二天就躍躍欲試要上場的耐殺王,才真正得到了休息的機會。

爲凱爾特人付出所有的塔圖姆,或許的確該好好躺幾天。因爲很快,他就又會把自己扔進健身房裏去了。

塔圖姆在中文互聯網的評價從來不算太高,但回頭去看,這甚至是一個很難找到黑點的球員。

有關塔圖姆的黑點,無非就是技術欠佳,實力有限,甚至投籃動作難看等等。但這個菜得摳腳的塔圖姆能連續四年入選一陣,而活在傳說裏的綠軍領袖保羅·皮爾斯,終其職業生涯甚至都沒有入選過NBA最佳陣容一隊。

除此以外,塔圖姆從爲人,處事,敬業等方方面面來說,幾乎是一個無可挑剔的球員和隊友。哦對,未婚生子可能也是部分人眼中的黑點,但在不同的社會語境下,這恐怕會有完全不同的理解,更何況塔圖姆是一個全NBA都數得着的好父親,他的兒子Deuce在所有球迷眼皮底下一點點長大,且永遠都那麼快樂。

正如母親布蘭迪·科爾曾經做的,一個人也可以好好地撫養孩子,塔圖姆的襁褓歲月就曾經被母親放在大學課堂的座椅上,科爾一邊帶娃,一邊完成了自己的學業,不僅自己事業有成,也將自己的堅韌性格遺傳給了塔圖姆。這樣的性格使得沒有任何一方面天賦是最頂尖的塔圖姆,依然能夠成爲如今世界級的籃球明星。

所以如果任何一支NBA球隊裏,有這樣類似的年輕人,其實都應該讓他們去認真研究塔圖姆的成長軌跡。天才不可複製,但塔圖姆的成功之路是最標準,最有可能被複刻的。

剛剛27歲,塔圖姆就斷了跟腱。他會回來,但沒有人知道他還能不能回到最佳。

但就算塔圖姆永遠不再是100%的自己,就算他永遠無緣MVP和FMVP,他也已經書寫了一段足夠輝煌的故事。

他在2024年6月17日的TD花園,高喊着“We Did it”,並且向天空迎着紛飛的綠色紙片舉起兒子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已經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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