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詹啊，你就承認自己已經老了吧…

我不確定2024年有何特別之處。

就當下而言，目之所及一切如常。但一定有一些事情正在悄然發生。一些不爲人們所察覺的，緩慢積累的事情正在發生，它們等待某一刻，以一種相對顯著的方式呈現在人們面前，最終引起人們的注意。而更多時候，它們悄無聲息地開始又悄無聲息地結束，彷彿無事發生。直到多年以後人們回溯時仔細研究，或許會一拍大腿，對了，就是在這個時候，事情已經出現了不可扭轉的變化，結局早已註定，當時只是茫然。

譬如現在如果有人觀察勒布朗的2024年之末，應該也可以大體上得到一個結論：哥們兒真的老了。從年齡層面上來說，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滿40歲的勒布朗，就他所從事的行業而言，22年整整1800場比賽，包括1513場常規賽，287場季後賽，合計打了69189分鐘，早就配得上一個“老了”。濃眉是個好老弟，他讚美老詹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球員，“只是有點老了。”

然而，自從11月26日在三分線外7中2，三分命中數量超越科沃爾之後，老詹已經連續4場沒有命中三分，簡單來說，過去5場球，他已經連續投丟了19個三分球。比起投丟三分球，更觸目驚心的是他出現的那些看起來漫不經心的傳球失誤，上籃不中搶下前場籃板後再上空籃過橋，關鍵防守時被人輕易晃倒，以及那些年輕時很少被吹的走步——當所有人都認爲你老了，你也確實表現出了老態，那麼你所有過去習以爲常的動作都會接受裁判潛意識中的“老齡審判”：他老了，理所應當控制不住自己身體了。

實際上，賽季前15場球一切看起來都還好，湖人只輸了5場球，第15場球主場被小瓦格納三分絕殺看起來也只是偶然事件。在這15場裏，老詹場均35分鐘時間內可以貢獻24分，三分命中率達到43%，總命中率52%，外送8.3籃板9.3助攻，聯盟能夠達到這個全面數據的，也只有老詹和約老師；但接下來是第16場球，老詹碰上了約老師，急轉直下的一場球，湖人在領先進入下半場的情況下最終輸了25分，老詹從這一場的下半場開始變得失魂落魄，此後6場，他場均打34分鐘，只有17分入賬，籃板和助攻也降到了7.5個和8.7次，最顯著的還是命中率，三分球命中率只有10%自不必提多說，整體命中率也降到了4成以下，失誤也從3.7次升到場均5次。

總體來說，老詹本季以新秀年以來最低的球權佔有率，打出了太多新秀年以外生涯最低的數據表現，最低的罰球比例，最低的搶斷率，最高的失誤率，最差的進攻正負值，最差的防守正負值和最低的總正負值，本賽季他在場與不在場球隊淨勝分相差-15.7分，全隊主要輪轉中最糟糕的數據。這一切還是算上了前15場還算不錯的表現，如果僅僅算最近6場球，事情將更爲糟糕：近6場球，老詹進攻效率聯盟第364，防守效率聯盟第349，綜合效率第392，而進入官網統計榜的球員合計436人。

實際上，老詹新秀賽季以後，就再未有過一個常規賽出現如此漫長且連續的低迷得分時期，連續4場得分不過20，6場中有5場得分不過20，其中包括第6場十分勉強的10分，幾乎打破他連續得分上雙的紀錄。善良的美國記者打算爲其挽尊，找了半天終於在去年找到另一場10分的比賽，於是他以這個10分爲底往前追溯了6場球，做了一個數據，說這段時間老詹打的也差，最後他還是調整回來了，全明星賽後打出了不錯的效率表現。但去年那6場球老詹場均命中率還能達到45%，三分球還能有3成命中率，和當下這個6場的稀爛程度完全無法相提並論，一切只能說是美國記者的美好祝福。

關鍵在於沒人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上一次有這種未解之謎發生，是克里斯·保羅的37歲生日，生日前後控衛之神判若兩人。老詹的斷崖下墜並無明顯分界點，畢竟他還沒過生日，如果非要說一個斷點事件，或許是第15場打魔術之前，老詹宣佈退出社交媒體。這件事情本身也有些蹊蹺，有說是因爲和網友置氣，也有說是因爲兒子職場不順，還有一種說法涉及一盤大棋，總之具體原因已不可追，但這樣的歸因傾向多少說明一個問題，人們還願意將問題歸咎於心理層面，也只有如此歸因，老詹纔有可能從低谷中走出來。

當然更多的觀點仍然傾向尊重自然規律，衰老終會趕上每個人，老詹抵抗歲月到如今這個水平，已可算是人類極限之光了。至於爲什麼老詹老得如此突兀，沒有太多跡象，大概只能歸咎於時間在每個年齡段的流逝速度是不一樣的，年紀越大，速度越快，4歲的1年就是一生的25%，而40歲的1年就只是1萬4600天中的365天罷了。

前兩天從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殳姓編輯手上接到這個稿子的時候，老詹還沒有這麼差，但今天落筆的時候，他已經打出了10分表現，這說明老編輯總是有一點神通在的。我告訴殳巨編，我要爲老詹寫一首哀傷的詩。這個念頭在我下班回家的路上就煙消雲散了，因爲老子剛拔了牙，人生第一顆被拔掉的恆牙，我想不到原因，我每天用電動牙刷早晚各刷一次牙，喫完飯用牙線細細剔牙，很少喫甜食，不愛喫零食，可樂都只喝無糖的，然後這顆牙從根部裂成了兩半。

你說這裏面毫無理由，那肯定也有一些爲我所不知的科學道理，細究起來必有蛛絲馬跡可循，如果我做對了某幾件事，或許還能保住這顆牙。但生活不是可以隨意向前翻頁的小說，沒有人會記得那麼多草蛇灰線，事實就是這顆牙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裂了一個縫，內部進入了一些食物殘渣，又積累了一段時間後，開始造成疼痛，我纔有所發覺，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我拔掉了第一顆恆牙，每個人的結果不太一樣，有人的可能會發現胃裏有個間質瘤，有的人乳腺裏有一些腫塊，有的人撒尿的時候便池面積不夠了，諸如此類，不一而足，我們都輕易認同這就是衰老的力量，這就是年齡的必然。而老詹只是打不動森林狼小夥兒納茲·裏德，40歲的人打不動25歲的人，你就該認可這件事情，和我們終將平靜接受上述所有事情一樣，不值得過於傷春悲秋，更不要說寫什麼勞什子詩了。

而且我們很熟悉的一句話，用在如今的老詹身上也不會有很大偏差，那就是2024年可能是未來五年內老詹最好的一年。如果嫌五年太久，那麼也可以換個說法，隨着時間的前行，我們大概再也看不到比2024年更好的籃球手老詹了，這是一種悲觀的說法，很多人有相對樂觀的建議，譬如歇一歇，不要再堅持什麼打滿82場的奇怪目標了，都這把年紀了。我相信這樣的建議會有效，尤其是結合全明星週末歇個小半個月的話，效果會更明顯，但一切取決於老詹到這個年紀想要什麼，如果只是爲了證明老子還行，那很可能會失敗，畢竟人老之後會得到一些同情，但評價標準只會更苛刻，譬如廉頗老了之後能飯一斗肉十斤，還能披甲上馬，但只要一飯三遺矢，趙王就棄之不用，網友雖然不姓趙，但嫌棄的本能並不見得比古帝王更少。

所以這個時候就不得不誇讚一句王爾德確實牛逼，他曾經精準描述過何謂老年人的悲劇，老詹在這項運動裏已經可以算是老年人了，我衷心祝願他不要陷入這份悲劇：

老年人的悲劇不在於人老了，而在於還想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