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熙:籃球比賽得一分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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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一下籃球,再拍一下。屈膝,抬手,撥動籃球的手指依然顯得有些僵硬。籃球先是砸在籃筐的前沿,彈到籃板上,終究是幸運地落到了籃筐裏。

打籃球只得一分不容易的。在罰丟第一球之前,崔永熙從來沒有想過這句話可以這樣套用在自己身上。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知道他爲了這一分究竟有多不容易。

從CBA賽季結束開始,他就爲了追夢而赴美進行每天的高強度特訓。G聯賽精英訓練營的表現不好,他就再去像空中飛人一樣“流浪美國”,爲每支球隊單獨試訓。即便選秀沒選上,還是有很多球隊邀請他加入參加夏季聯賽。在和開拓者簽約打了數場夏聯,展示了一定的實力和可能性之後,籃網向小崔遞上這份他夢寐以求的雙向合同。

每一段旅程都宛如走鋼絲般驚心動魄又沒有歸路,幾乎沒有一步能安心踏到實處。關關難過關關過,在我們這些旁觀者眼中,這段艱險的旅程能走到現在是如此令人開懷,無非是真正去闖的人對我們報喜不報憂罷了。真正經歷了多少要將自己打碎重鑄的場合,恐怕只有崔永熙自己知道。

當小崔在季前賽偶露崢嶸,我們知道距離他真正在常規賽中拿到一分已經不會太遠了,但我們還是沒想到這一刻會來得這麼快、這麼順利——此前有6位中國球員在NBA常規賽登場,其中有3位都沒能在首戰中拿分。

當然,我們無需誇大這一分的意義。一分不會改變小崔在球隊中的處境,也不會改變人們審視他的方式。他拿的依然是雙向合同,依然是籃網隊板凳席最末端的球員,這賽季他大部分的上場時間依然會是在G聯賽的長島籃網隊主場而非巴克萊中心。但我們也都知道,無論那些巨星的運動生涯有多麼傳奇,後來取得的成就有多麼高不可攀,當他們剛剛上路的時候,也都得從這一分開始。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而與此同時,也許我們也該回頭看看,爲什麼這場比賽能打到垃圾時間?

我們想過這賽季籃網的垃圾時間會很多,但這種早早把對手打到投子認負的場面還是完全出乎了我們的意料。事實上倘若真的看過籃網的陣容組成,再看幾場他們的比賽,球迷們也會得出結論,承認這確實不算是一支有競爭力的球隊。

年薪400萬的神奈川第一分衛卡梅隆·托馬斯沒完沒了地出手,上賽季打得太爛被猛龍賤價甩賣的丹尼斯·施羅德擔當核心後衛,球隊中唯一的頂薪球員本·西蒙斯在合同年終於復出打球,卻成爲了一個完全喪失進攻能力的發牌機,以至於我時常懷疑自己看的是不是NBA。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做交易把自己的選秀權重新贖回來,賽季上來就連敗兩場,看起來又是爛完的一年。

但在昨天這場比賽裏,他們確實展示出了他們最好的一面,因爲他們的對手是密爾沃基雄鹿。

自從霍勒迪走了以後,雄鹿的比賽內容時常讓我想起《西虹市首富》裏王多魚的高呼——誰還有夢想?

哈利伯頓、米切爾、德羅贊、布倫森……上賽季東部幾乎所有有持球投能力的後衛都在他們身上予取予求。在本賽季揭幕戰防得馬克西31投10中之後,雄鹿跟隊記者纔剛想誇一誇雄鹿隊夏天的引援提升了他們的防守質量,卻在接下來的兩場比賽裏被公牛和籃網分別大勝十來分,宛如被兩支東部附加賽開外的球隊左右開弓地打耳光。既然科比·懷特、扎克·拉文和約什·吉迪的夢想都得到了雄鹿大款的投資,昨天小火車、施羅德和崔永熙的夢想我王多魚怎麼能不幫幫場子?

就比賽內容來看,本賽季雄鹿隊有幾個明顯的問題:失誤太多,字母和利拉德時常顯得漫不經心,而其他的角色球員處理球能力明顯不足;籃板球保護不夠好,一支在擋拆裏時常守沉退的球隊是更不能接受掉後場籃板的,而昨天他們丟掉了12個進攻籃板,爲籃網帶來了21分二次進攻得分;防守缺乏呼應,對手通過簡單的戰術就能創造出特別好的投籃機會,特倫特的單兵防守看起來確實還行,但當籃網把小托馬斯當成擋拆中的掩護人打外拆時,這個情況就不是他一個人能解決的了,雄鹿的防守端明顯缺少專注和交流,讓利拉德看起來像沒頭的蒼蠅。

這些都是症狀,但我們應該就此責怪特倫特、普林斯或者德隆·賴特嗎?

自從字母哥成爲超級巨星以來,當雄鹿隊的側翼球員一直是一項喫力不討好的工作。在進攻端,人們期待你投中字母哥吸引夾擊傳過來的每一個球,你投進得再多也沒人說你好話(有人知道馬里克·比斯利上賽季投進的三分球比利拉德還多嗎?),因爲對聯盟裏大多數的NBA球員來說,投進空位投籃都是他們的本職。而在防守端,你要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去防守聯盟裏最好的進攻球員,因爲字母哥要保存體力不會去對對面的箭頭,而全世界都知道布魯克·洛佩茲會留在籃下看着你擠掩護。

你沒辦法對特倫特或者普林斯這樣的球員奢求太多,他們只是底薪球員,即便他們有可能是這個聯盟裏能力最強的那部分底薪,但世界上沒有底薪球員能幹這麼多的活兒。這就是雄鹿隊真正面臨的、難以解決的困境——無論如何,一支聲稱自己目標是總冠軍的球隊首發中存在兩名底薪球員都是很奇怪的。

把責任歸到道格·裏弗斯或者助教哈姆身上很容易,也符合輿論傳播的特徵。但我們應當知道事實並非如此。教練需要有他能使得順手的人才能執行他想要的戰術。上賽季,雄鹿隊就曾多次表現出他們缺少足夠的活力來提高防守強度,這賽季球隊似乎對此有所改善,但我們還是應當認清,雄鹿依然是一支年齡偏大、而且除了字母之外的所有球員都缺乏運動能力的球隊。

這就是一支小市場球隊在奪冠之後必然面臨的情況。公正地講,雄鹿總經理瓊·霍斯特的工作做得很好,但即便你執行力強到能按當家球星的要求弄來他想要的搭檔,人際關係硬到總能弄來聯盟裏性價比最高的底薪,最終往往看起來球隊還是在原地踏步甚至一路倒退。這些球隊的容錯率實在太低了,你可以做對一百件事情,但只要錯了一件,通往第二個冠軍的門看上去就已經關上了——對於雄鹿來說,毀掉一切的是米德爾頓的傷病。但事後諸葛亮是沒有意義的,任何人站在當初霍斯特的立場上,一定都會眼都不眨地拍板續約米德爾頓。

有人說金州勇士打的是“功勳籃球”,其實雄鹿和掘金這些球隊要比勇士功勳得多,起碼他們沒有真的頂薪續約打得不好的追夢和克萊。但雄鹿沒得選擇,你爲冠軍斷過腿,他爲冠軍降過薪,我敢不留誰?然後你就將觸到第二土豪線的門檻,擺在那裏期待着一個幸運和一個衝擊,並且忍受着超級球星日漸不滿的情緒。

在昨天輸掉比賽之後,字母哥在更衣室裏重複了他讓自己曾經欽點的阿德里安·格里芬下課時說的那段話,宛如一個滴滴師傅:“我們還沒有搞清自己的定位。”

“我們要如何贏得比賽?我們要48分鐘拉滿防守嗎?我們要在48分鐘內儘量把比賽推快嗎?還是說我們要在36分鐘內快速進攻,然後在比賽最後12分鐘放慢節奏?我們必須找到自己的定位,但我們現在還沒有找到。”

我小時候翻爛了自己的書包也找不到自己寫完了的暑假作業時就學會了這個道理:如果一樣東西花了很多時間都找不到,那大概率它就是不存在。希望字母能早點領悟到這一點。在那以後老師請了我的家長,然後掏出了那套經典的論調:小朱同學還是很聰明的,要是能再用功一點就好了。

我沒想到同樣的劇情也發生在了雄鹿身上。他們最後的一塊遮羞布也是“我們沒用功”。大洛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就暗示公牛籃網這樣的對手提不起他們的興趣:“明天與凱爾特人的比賽令人興奮,我認爲球隊會做好準備的。有些比賽我們好像只想走走過場,如果我們能用打凱爾特人的心態去對待每一場比賽,事情應該會變得簡單很多。”

當崔永熙認認真真準備每一場比賽,參加每一次訓練,得他的不容易的每一分的時候。不知道“打不過卻嘴硬說自己沒認真”和“真的連打比賽都不認真”,其中到底哪一個更讓雄鹿球迷感到扼腕。

畢竟真正的大師,都應當懷着一顆學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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