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史上悲情人物,被授意下假棋無緣全國冠軍,臨終沒錢出書
他哭泣的眼神,是那麼的無助。
1909年出生於江蘇揚州的朱劍秋,是棋壇貢獻不凡的名宿,惜一些特殊的原因,成爲罕見的悲情人物。
朱劍秋少時習弈,很早,他就顯示出了不俗的實力,在揚州一代,弱冠之年,已經頗有名氣。
與大多數人不同,朱劍秋早期,是邊教書,邊業餘下棋,他也是鮮有的正經當過老師的象棋名手。
琴棋書畫,可謂樣樣精通。
1930年,朱劍秋與揚州三傑之一的王浩然交戰,這盤棋,竟下了三天三夜,雙方輸攻墨守,弈成和棋。
王見朱如此棋力,對他說,你可以出去闖了,記住,認真下每一盤棋,將來你必成爲一流棋手。
朱劍秋來到上海,在這塊他後半輩子大部分時間都爲之奮鬥的地方,與何順安等爲代表,成爲了滬上超級聯軍。
朱初到上海,就連勝湖北大將吳淞亭兩局,立下聲威,其後,他接連打敗各地強手,成爲大上海擂臺上的重要臺柱。
儘管已名聲在外,朱劍秋依然邊工作邊下棋,他在證券公司等都曾任職,從老師到證券,再到弈林,把全才發揮的淋漓盡致。
上世紀三十年代,抗戰爆發,朱劍秋在勸募公債委員會工作,爲抗戰募集資金,身懷一身過人棋藝的他,以棋救國。
當中,朱多次跟愛國棋王謝俠遜聯繫,商量以棋救國的方式和宣傳,兩人也曾數次對弈,佳局頻出。
新中國成立後,魔叔楊官璘與神龍陳松順攜手抵滬,是時,朱劍秋已是與董文淵、何順安併爲華東三虎,同周德裕、竇國柱並稱揚州三劍客的頂尖名將。
謝俠遜提議,由朱劍秋與何順安在上海會弈楊官璘陳松順,這次華東、華南大戰,精彩無比。
1955年,首屆全國個人賽前夕,朱劍秋同楊官璘、李義庭,三方會戰,朱勝李、和楊,勇奪榜首,楊第二、李第三。
後1956年起,全國賽創辦,楊官璘、李義庭分成前兩位個人賽冠軍,朱前期未能參加。
1960年,本是朱劍秋的騰飛之年,時已五十一歲的他,爲上海隊出戰首屆全國象棋團體賽,與何順安、胡榮華組隊,力奪桂冠。
緊跟着進行的個人賽上,朱劍秋髮揮神勇,在前九輪結束後,以積13分獨居榜首,楊官璘、胡榮華、何順安12分。
最後一輪大決戰,朱劍秋與何順安同隊相遇,賽前,雙方得到授意,這盤棋必須分出勝負,以確保冠軍落入滬軍,防楊官璘搶位。
決戰前夜,北京晚報發表預測文章,朱奪冠概率第一,何第二,楊第三,未列胡。
集團作戰,這在棋界是公開的祕密,中央電視臺的體育人間欄目上,也對此進行過詳細報道,粵滬兩軍,是保的主要陣地。
朱何需分勝負,而朱劍秋又是前國民黨黨員,領導不願意他贏,於是朱只有輸這一條路。
賽後,獲勝的何順安以爲自己是冠軍,必在楊之上,此時,15歲的胡榮華走過來,輕聲說了句,好像我纔是第一。
從此,十五歲的棋界歷史第一人橫空出世,胡司令憑藉高超的技藝和非凡的創新,開創了十連霸,十四冠王的巔峯偉業,成爲象棋唯一終身成就獎。
看到自己的學生,上海隊接班人走了出來,站在舞臺的正中央,朱劍秋雖無緣全國冠軍,亦能有所欣慰。
朱劍秋落敗,從第一滑落到第四,此後,他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象棋教學,爲上海隊的梯隊建設,奉獻了全力。
自少年胡司令起,到滬軍第二位特級大師林宏敏等,都尊稱他爲老師。
1994年,八十五歲的朱劍秋逝世,臨終前,他的佳作《鬼手百局》,因不是全國冠軍,幾次交稿,出版社均不予支持出版,需自費。
而他沒錢,又沒名,這成爲朱的生前憾事,每思感嘆,鬱郁難平,含恨而去。
好在幾年後,在鄰居王曉玉院長和好友朱永康的幫助下,鬼手百局終得以出版,成爲弈林名書。
被授意棋局,在棋界屢見不鮮,甚至整個體育界,都十分流行,即使以“正義”自居的,也常行此事。
簡單舉一例,2009年首屆全國智運會,專業組男子個人最後一輪,第9輪。
鄂軍名將、洪天王洪智與另一位鄂軍好手李雪松相遇,對決於頭臺,2臺東北虎趙國榮對蘇軍現任主帥、姑蘇飛鷹徐超。
前八輪洪智、李雪松12分,趙國榮11分,小分洪73李69,趙74。
筆者現場直播報道,見洪智與李雪松行棋極慢,局勢雖簡明,卻不結束。
時任湖北隊教練,棋壇泰斗、東方電腦柳大華緊張的看着全場,盯着每臺棋的勝負,不停算着小分。
後大部分臺次戰罷,趙國榮擊敗徐超,趙前幾輪對手中萬春林、李家華、陳卓均落敗。
柳特大算分完畢,得出結論,洪李戰平,可包攬冠亞軍,雙方遂在得到指示後,113手罷兵言平。
賽後,成績出來,湖北記者齊誇柳特大神算,果然是第一跟第二,東方電腦直言,這還能算錯的。
事實上,時年23歲的我也對柳特非常佩服,加入了讚歎的陣容。
後續寫稿時,一位國家級裁判相聊,談到這是很普遍的現象,如果算得必須要贏才能奪冠,那就會要求一方輸了,所以都會下得很慢,拖時間,以利做出最佳決策。
朱劍秋被要求輸掉比賽,這種方式,與人情棋、默契棋、買賣棋,並稱爲假棋的四種常見意識形態。
被要求而爲的案例巨多,如十二年前的2012年農運會(9月17-22),包括棋壇第一高手王天一,新科世界冠軍孟辰,功夫熊貓趙金成,女子柳特大高徒左文靜等在內的幾十名棋手,都被要求冒名參加,與棋手本人完全無關。
當時得到消息,是在同期的楊官璘盃賽場(9月17-21),我還納悶怎麼很多好手都沒來。
如果有的選,對於棋手來說,肯定都願意下冠軍近十萬,總獎金近六十萬的全國大賽楊官璘杯,誰願意去沒錢還風險大的農運會。
朱劍秋被授意下假棋無緣全國冠軍,是不是冠軍,差距甚遠,在一成不變的棋壇,可以說是一張終身的至尊門票。
後來朱在生前未能出版成功書,就是出版社以其不是全國冠軍,不一定暢銷,讓自費出版。
朱不是冠軍,那就又沒錢,這是一個雙向的死循環,人生如此,何其悲哉。
朱劍秋,上天何苦如此爲難,他可是愛國愛棋的優秀棋壇名宿和前輩,把一生都奉獻給了象棋,至死都在教棋和寫書。
晚年的他不慎肱骨骨折,忍着劇痛,把最後一本棋書完稿,作爲遭受了巨大腿傷和多處骨折,至今殘疾的我,對於骨痛有錐心的體會。
那一夜的上海中山北路旁,一個老年男子正漫無目的的走着,恍惚間,他朝身後看了看,衆人見他的眼裏,已滿是淚痕。
(象棋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