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看到了嗎,我在總決賽進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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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獨行俠來說,總決賽G3並不好過,他們一度落後讓人絕望的20分。暫停時刻,歐文、東契奇和精疲力竭的隊友們沉默地聽着教練部署,眼前突然多了一位拼命鼓掌大喊加油的年輕人。他喊着“保持自信,我們還能追回分差!”試圖給每個隊友打一劑腎上腺素。

那是20歲的德里克·萊弗利,獨行俠最年輕的球員。和自己經歷過的逆境相比,總決賽落後這點分,實在算不上什麼。

希望差點就站在了獨行俠這邊,他們一度追到只差1分,雖然布朗、懷特、塔圖姆的三連擊和東契奇的六犯離場讓逆轉淪爲泡影,但萊弗利的11分13籃板和他的場下動員依然讓人印象深刻。基德盛讚他的暫停動員,歐文也坦言:“當球隊裏最年輕的人都這樣說話,那我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跟隨他的領導,要麼就此放棄,我們選擇了前者。”

“在情感和成熟度上,20歲的我肯定不如萊弗利。”這句話從歐文嘴裏說出顯得格外有說服力。不過這也情有可原,放眼聯盟,就算是見慣了底層、街頭、單親、動盪乃至生死的NBA球員,也很少有萊弗利這樣能直接寫進《活着》的年輕人。知名記者鮑比·馬克斯在採訪他的經歷時,罕見地當場哭了出來——上次他在採訪時控制不住情緒還是在2011年,面對的是被自己老媽拋棄的吉米·巴特勒。

2012年1月的某個晚上,8歲的萊弗利和母親德萊斯代爾再次聽到樓下傳來的悶響,那是萊弗利被毒品纏上的父親,他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經,最終徹底麻痹了自己。等萊弗利被樓下不尋常的動靜驚醒時,他看到了正在報警的母親,兩人臉上是同一款被命運迎面撞飛的表情。

“已經太晚了,你永遠都無法釋懷,多少年後,無論你什麼時候走進客廳,你都能感覺到——他躺在地板上的地方顏色更暗,地毯也會更平一些。”

當這位喜歡用美食犒勞家人、因爲心臟問題被止痛藥拽入毒品漩渦的父親被裝進布袋,萊弗利輕拽着媽媽的衣角:“爸爸在哪兒?”

德萊斯代爾只能臨時編一個謊言:“他的心臟太大了,承受不住了。”若干年後,萊弗利才得知整件事情的真相。

但這個時候,真相已經沒有了意義。父親去世後不久,他的祖父也跟着離開。爲了讓兒子擺脫這種陰影,德萊斯代爾把萊弗利拉進了體育場——她自己就曾是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明星,擅長低位進攻和身體對抗,萊弗利同樣繼承了父母的高大身材,他的臂展極長,在游泳池裏甚至能用指關節碰到泳道分界線。

這是屬於母子二人的短暫幸福時光,德萊斯代爾成了萊弗利的籃球啓蒙教練,在場邊大聲指揮,教他卡位、搶板、三步上籃。甚至因爲萊弗利偷懶而把他趕出訓練場:“我不是你媽媽,我是你的教練,你可以在車裏等你媽媽。”

2014年,德萊斯代爾和萊弗利進行了一場簡短的,與內線攻防技巧無關的談話——她查出了霍奇金淋巴瘤,要接受放化療。萊弗利很快就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疾病,凌晨三點的衛生間總是傳來母親的嘔吐聲。就在第二年,森林狼前任主帥菲利普·桑德斯死於這種癌症,他的心理陰影變得更深重了。

接二連三的噩耗讓萊弗利深陷自我懷疑的漩渦,他身邊沒有一個朋友遇到過這種事情,所以這一定是他的問題,哪怕母親的症狀有所緩解,他依然沒有走出來:“是我給家人帶來了這樣的詛咒?你會這樣責怪自己,不知所措,鑽入牛角尖,你不知道怎樣和別人談論這些事情。”

萬幸德萊斯代爾足夠堅強,她和萊弗利互爲彼此的心靈支柱。在母親病情好轉的時候,還在讀大學的萊弗利把自己肖像權收入的一部分投給了母親的新家,還爲父親修了墓,是他大學生涯中最爲自豪的時刻,比單賽季蓋帽82次進入杜克校史前十還要自豪。“無論發生什麼,無論她感覺如何,她總是在堅持着。她從來沒放棄過,我們一直在戰鬥。”

是的,德萊斯代爾與癌症抗爭了10年,瘦了22公斤。直到今年4月去世之前,面對牀邊的萊弗利,她依然表現得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我很好,我就在這裏,哪兒也不會去。”

20歲的德里克·萊弗利生命中的第一座也是最後一座大廈就此崩塌。他的右臂上紋着“時間治癒一切傷口”的字樣,但過於巨大的傷口除外。杜克主帥說他是所有球員都想選擇的隊友,而萊弗利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我不在我的隊友身邊,我在我的家人身邊。這裏是我唯一還能建立羈絆的地方。”

德萊斯代爾的火炬傳到萊弗利的手上,命運劃下的傷口結成厚厚的痂,讓球場上的困境都成了不足爲道的浮雲。他明白“如果我們一直抱怨、吐槽裁判,只會讓對手笑到最後”的道理(東契奇打了個噴嚏),他初出茅廬就成爲頂級藍領,在罰球線就能接球邁着歐洲步攻框(戈貝爾花了10年都弄不明白),他甚至在第四場投進了NBA生涯首個三分——賽後他表示,這一球是母親幫他投進的。

就算身邊是全聯盟策動擋拆最強的東歐組合,萊弗利的進步也大大超出了人們的想象。同爲內切神器、喫餅內線,他的移動速度比勇士隊的傑克遜-戴維斯更快,他的護框和協防能力也讓獨行俠驚喜萬分,季後賽至今搶了152個籃板,創了44年來的新秀紀錄,然而已經沒人關注這些紀錄了,用東契奇的話來說,“很多時候,人們忘記了他只是個新秀。”

“繼續前行真的很難,但這是媽媽希望我做到的。”萊弗利無法忘記母親的最後一刻,他看到了德萊斯代爾的勇氣,這是一種更廣大的、直面命運的好勝心。足以撐起他漫長的職業生涯和更加漫長的人生路。生命總會在困難的高牆中找到用愛鑿刻的出口,這種溫柔往往比最堅硬的意志更讓人動容。

就像德萊斯代爾生前所說:“萊弗利是我努力渡過難關的原因,他覺得自己是詛咒,事實恰恰相反,他是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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