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評 | 中國足球職業化，不能走回頭路

6月11日晚，中國男足憑藉小分優勢擠掉泰國隊，僥倖入圍世界盃亞洲區預選賽18強。一時間，關於“中國足球”的討論熱潮又一次襲來。

近年來，中國足球屢敗屢戰，成績與球迷的期待相去甚遠，一種聲音在坊間悄然興起——中國足球職業化這麼多年，成績還不如當年體工隊時期，因此不如重走體工隊模式。

事實上，持這種觀點的人不在少數：既然成績不行，那就應該“走老路”。因爲“走老路”，至少球迷不會屢屢傷透心。

然而，這種想法看似是在解決問題，實則是忽視問題。如同電視劇《大明王朝1566》中所謂“改稻爲桑”之策，本以爲可以兩難自解，實則卻越陷越深。足球如果重走體工隊的老路，必然也會落入自欺欺人的陷阱。

體育職業化之路，尤其是足籃排三大球的職業化，首先要理解“職業化”的初衷究竟是什麼？有人說，那當然是男足進世界盃、籃球進奧運前八、女排拿奧運金牌，不然就不能算職業化。

這種說法對嗎？對，也不全對。“爲了結果而結果”，通常不是好結果，更忽略了其本質。

三大球，尤其是足球的職業化、成立職業聯賽的底色是讓體育成爲人與社區的紐帶，簡而言之，只有體育的職業化纔有可能將其本身的體育屬性真正上升爲文化屬性，從而使體育更加深入人心。

中國足球職業化之前，各省隊的主要任務是向國家輸送球員。1992年2月，“中國足球活化石”馬克堅邀請北體學院教授參加當年國內隊伍春訓，並進行實踐調研和理論指導。調研結束，一位教授向時任中國足協祕書長王俊生建言：“俊生同志，別讓他們練了，他們不是在練，是在玩。”訓練毫無強度可言，場下沒有任何紀律，這是教授得出的最後結論。（該段內容摘自《我知道的中國足球:王俊生回憶錄》，略刪減合併）

至此，中國足球職業的序幕緩緩拉開。

沒有聯賽、沒有球迷、不打比賽、不賣球票，足球體工大隊模式如同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想要完成球迷與球員、球迷與社區、足球與城市之間情感紐帶的職責，基本不可能。反觀英超、德甲等知名聯賽均由社區聯賽、工人聯賽演化而來，帶着強烈的市民情感紐帶根基。而中國足球職業聯賽則從體工隊模式演變而來，基礎相對薄弱。但經過30年職業化洗禮，如今，各個城市也逐漸形成了各具地方特色的足球文化和足球氛圍，實屬不易，更要好好珍惜。

數據顯示，2023賽季中超聯賽場均上座率爲19898人。據2024賽季最新數據統計，今年中超是2013年以來平均上座率最高的一個賽季，北京國安主場上座率場均超過4.5萬人，亞洲排名第一；成都隊場均接近38000人，上海、山東、大連、杭州等城市球市同樣火爆，使中超成爲了上座率最高的東亞聯賽。

經過長時間職業化的薰陶，各傢俱樂部也漸漸形成了自己的球迷組織、看臺文化、主場文化。今年4月，北京國安鐵桿球迷楊雪因病逝世，俱樂部爲其永久保留了其生前所屬的109看臺7排6號座椅，賽前國安球員和球迷共同向楊雪致哀，此舉感動了無數球迷和足球從業者。

足球職業化帶來的，不僅是看得見的上座率，聽得見的吶喊聲，更有許許多多看不見的點點滴滴——因爲足球，因爲體育，生活在這座城市裏的人們對於球員、球隊、城市長年累月的情感和熱愛，以及因此而形成的只屬於自己的底蘊和文化。一件事物，只有形成了精神和文化，才能真正融入城市的肌理和血液，變得綿綿不息、長存不竭。這是體工隊模式無法帶來的。

當然，很多人一定會說，三大球的職業化沒有帶來好成績、足球職業聯賽充斥“假賭黑”。事實上，對於如今的三大球，早已不是封閉訓練、喫苦耐勞就能提高成績的了，需要青訓、醫療、科學等等方面加持，這是另外一個龐大話題，不在此贅述。總之，中國足球成績上不去，職業化並非其原罪。假賭黑是中國足球職業化發展的一大沉痾，需要進一步完善制度、加強監督，但不能因此因噎廢食、投鼠忌器，走回老路。

某種程度上說，中國足球職業化是體育領域的“改革開放”，從封閉到開放，從“喫大鍋飯”到“自力更生”，一路風雨，一路艱險。正如王俊生所言：“僅有一顆真心遠遠不夠，我們更需要勇氣、智慧和才幹！”不管成績如何，中國足球職業化之路，要堅定地走下去，絕不能走回頭路，因爲這條回頭路，是一條表面皆大歡喜，實則萬馬齊喑的路。

圖自新華社

體壇報記者：陸一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