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馬”變“伴馬”，警惕體育界的“人情世故”和“形象工程”

近日，北京半程馬拉松組委會公佈了對男子組冠軍何傑的處罰——取消冠軍資格，收回獎盃、獎金。鬧劇終告一段落，卻留下了不少值得思考、超出體育範圍的迷思。

圖源 央視新聞

需要指出的是，北京“半馬”變“伴馬”的鬧劇，並不是中國馬拉松領域的孤立事件。2023年，大連馬拉松，中國運動員尹順金在最後衝刺階段突遭一輛皮卡車擋道，導致其喪失取得好成績的機會；2018年，蘇州馬拉松，中國選手何引麗與非洲選手爭奪冠軍的關鍵時刻，突遭志願者強行“遞國旗”，最終導致何引麗痛失冠軍。

如今，北京“伴馬”事件再度“橫空出世”，連續多年，接連發生匪夷所思之事，不禁要問，最講公平的體育比賽怎麼變得不公了？此類事件又折射出了體育領域的哪些問題？

有句話叫“革命不是請客喫飯”，道出的是革命的嚴肅性、緊迫性。套用這一句式，體育界也可引申出類似的一句話，叫做“體育不是人情世故”，道出的則是體育的公平性與公正性。體育之基是什麼？憑實力、講公平！這六個字是體育比賽之所以迷人、之所以精彩的前提。當這個體育之基遭到多次公然挑釁之時，就是所有體育從業者需要警惕之時。

人們常說“我們的社會是個人情社會”，此話固然沒錯，但需要警惕的是，體育領域的逐漸“人情世故化”。所謂體育界的人情世故，背後的邏輯實則是“少講規則、多講關係，少講實力，多講利益”，這樣的邏輯與體育本身自帶“公平、公開、公正”“輸贏憑實力、勝負靠水平”的競技屬性是天然相違背的。

然而，兩個原本水火不相容的概念緣何正在漸漸靠攏呢？當然是“利”字擺在了最中間。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商業社會講求效益、追求利潤，這無可非議，體育比賽要想行得穩、走得遠也必須要走市場化、商業化之路，但有一條，是所有運動員、教練員、贊助商、主辦方多方必須共同築牢的底線——絕不可讓商業的腳踐踏比賽，絕不可讓商業的手指揮比賽。

無論是商業比賽，還是非商業比賽，一切比賽都不能成爲“商量的比賽”，也不能成爲“傷業的比賽”，更不需要“你好我好大家好”變了味的“契約精神”。體育的精彩就在於“讀秒絕殺”“絕地反擊”“最後反超”，如此種種，我們將之稱爲體育的“決定性瞬間”，正因爲體育的決定性瞬間，讓人們在枯燥的生活中偶爾“腎上腺素飆升”，正因爲體育的決定性瞬間，可以快速凝聚起人民的集體榮譽感。試問，如果在開賽前就已經知道冠軍是誰，還有多少人期待體育比賽？還有多少人因爲體育而產生榮譽感？除了感覺被騙了、被耍了，不會再有其他。因此，所有從事體育的人，都應該對得起體育這兩個字，都應該對得起體育這份獨有的精神屬性，不能爲了那點“人情世故”，傷了廣大體育愛好者的心。

此次北京“伴馬”事件還帶出了另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是要面子，還是要體育的客觀規律。

北京半馬官方處罰文件指出，“讓出”冠軍的三名非洲運動員並非正式參賽運動員，而是何傑的配速員，只是因爲“賽前漏報”，導致此次烏龍事件。然而，這樣的解釋顯然沒有得到多數大衆的諒解和理解。

且不說這樣的官方解釋是否成立，公衆更擔心的是“讓出冠軍的其他理由”——除了此前提到贊助商的“違規操作”，現場，三名非洲運動放慢速度、等待何傑的畫面讓不少觀衆產生懷疑——是否存在爲了“面子”，中國運動員“必須奪冠”的可能。

公衆的懷疑並非完全沒有理由。各類馬拉松向來是非洲運動員的天下，領獎臺上清一色“黑旋風”的畫面並不少見。此次北京“半馬”賽場上，三名黑人運動員“等待”中國運動員的奇怪場景，讓人不得不浮想聯翩——存不存在通過外力，讓中國運動員在中國的賽場上奪冠，一掃此前屢戰屢敗這口惡氣。

如果官方解釋爲真，固然最好；可如果公衆懷疑爲真，則得不償失。面子工程、形象工程向來是與急功近利、勞民傷財畫上等號的，也是公衆最爲厭惡之事。事實上，體育領域“要面子，不要體育客觀規律的例子並不少見——發展校園足球，就搞了一套只可遠觀不可近玩的足球操，糊弄上級、荼毒孩子；想要在同級別年齡中獲得好成績，就虛報年齡，給孩子從小灌輸“作假”的思想；甚至出現過“國字號”隊伍參加聯賽這樣極不尊重體育客觀規律的事。

然而，任何不尊重客觀規律、妄以人的意志決定結果的事情到最後只有一個結果，就是被打臉，包括體育在內的任何領域，規律面前，人不一定能勝天，科學指引，弱有可能勝強，行政手段，不可成爲決定性因素。只有拋棄面子工程、形象工程，真正做到尊重規律、運用科學、行政輔助、努力訓練，纔有可能讓體育迴歸體育，讓體育更加體育。

（體壇報記者 陸一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