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做了個節目，真的值得被吹上天嗎？
過去三週，詹姆斯和J.J.雷迪克合作出了一檔播客節目，名字叫《Mind The Game》，意思大概是要聚焦籃球本身，聊點兒不一樣的東西。我認真看過了這三集片兒，非常有意思，大概3個小時不到的樣子，我只睡過去2次，對於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節目本身絕非標題黨，詹姆斯和雷迪克說聊籃球，那真的就是聊籃球，這個節目硬核到了什麼程度呢，每集時長大概在50分鐘，雷迪克要先花10分鐘左右的時間來解釋下他們聊天中會提到的籃球術語。我上一次看到這種形態的作品，還要追溯到多年前看莫言的《豐乳肥臀》，打開書的前兩頁，會有人物簡介，很古典的小說寫作模式；最近一段時間比較接近這種模式的，可能只有楊侃電臺講復仇的女人，每集開始都要花幾分鐘介紹評書文藝理論和賣衛衣。
詹姆斯和雷迪克什麼都不賣，就是從第一集開始詹姆斯就掏出了兩瓶紅酒對飲，但到第三集我也不確定他們是不是要賣紅酒，反而我從中還是發現了一些真相，那就是再牛逼的男人要開始吹牛逼，也需要一點酒精的掩護，古今中外概莫如是。所以如果要給這個節目弄個文藝腔點的翻譯，大概可以譯作《詹皇煮酒論籃球》。三集下來，和籃球比賽本身關係沒那麼大的閒談可能只有一段，就是老詹說自己回家讓詹嫂給自己捏腳的事兒。當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產生了一個基於日常經驗的基本判斷：這個男的應該已經喝了不少了。
當然回到籃球比賽本身，老詹的見解不能說絕對獨創，但也確實可稱真知灼見。從前三集看下來，老詹心目中從事籃球這項運動最重要的部分可能在“籃球智商”上。
開篇老詹就說自己從8、9歲的時候就知道變通執行戰術，他就完全不能理解爲什麼有些球員戰術一對稱反轉就腦子轉不過來了。雷迪克雖然頻頻點頭，但也試圖將這個牛皮往回拉，他多次暗示“籃球智商是可以後天通過經驗來慢慢獲取或增長的”，但老詹幾乎沒打算接受這種相對溫柔的說法，“獲得經驗本身也需要籃球智商”。
後面聊到大學籃球，老詹說自己無法理解大學籃球爲什麼還是會設計那種早古的低位進攻戰術，說自己看大學比賽越看血壓越高，“你知道高血壓對我們黑人相當不利”。作爲一個學齡兒童的父親，曾經的中學學霸，我完全能夠共情這種血壓升高的感受，難道初中數學和英語拿到滿分不是應該的嗎？當然了，老詹因爲兒子打大學籃球纔開始更多關心大學籃球從而大喫一驚並難以接受，我們東亞父母則從小孽畜的幼兒園階段就開始有這種焦慮，早已千錘百煉並逐漸古井無波了，這是我自認爲強過同齡人老詹的所在：我心態好極了。
從籃球智商出發，老詹批判了一些秉持“我就是打球”的人，因爲這些人多半不知道要把籃球打好，需要更多更復合型的訓練和輸出，“否則他的籃球生涯不會維持很久”。當然這只是老詹自己的論斷，據我所知，“我就是打球”派裏面也有一些人打了很久，雖然曾經很接近但最終確實還沒有黯然退出籃壇。關於籃球智商在球場上的具體體現，三集視頻中大量陳列了老詹對具體戰術或策略的理解，而這些理解，是這檔節目最精華的部分。
譬如每節末的“2換1”，這不算戰術，只能算一種策略，大部分球迷也已經能夠接受這種策略，即在節末所剩時間不多的時候，進攻方先快速完成1次進攻，以爭取最後剩餘的時間超過24秒，自己可以再多1次進攻。這個策略從數學角度看起來無懈可擊，但老詹卻有不同意見，他認爲執行類似策略時，應當首先關注之前的4-5個進攻回合球隊的狀態，如果球隊正在勢頭上，或者完全找不到節奏，都不應該爲了追求多1個進攻回合而瘋狂出手1次超遠三分。
又譬如“點名戰術”，本質上也不能算是戰術，仍是一種策略。老詹和雷迪克聊到當代籃球更注重錯位打擊，“點名”就是在這種環境下誕生的普遍戰術。在多數球迷看來，“點名”的意義就是錯位單挑本身，譬如一說到15、16年總決賽，就有人會津津樂道“點歌”。但老詹對此的認知和普通球迷有一定差異，在他看來，“點名”更大的意義在於改變對方的防守策略，逼迫對手形成協防或包夾，更容易形成局部多打少。當然雷迪冉捧哏工作也做得很好，當場就掏出了一堆包夾和單打數據，說老詹這個人被包夾的次數非常少， 還明知故問：“爲什麼呢？”
那老詹只能順水推舟回答一句：“因爲他們不敢包夾我啊哈哈哈哈。”
老詹說戰術開展過程中，弱側的移動纔是“高級籃球”和“籃球智商”的集中展示，然後兩個人就聊了一堆具體的戰術解析，譬如勇士的post split，小個子給大個子持球人做擋拆之類的細節打法，1234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據我觀察，這是節目中最引人入勝，也可能是最引人入睡的部分，很多觀衆紛紛留言說看過這些解析之後自己也想去當教練了，當然按照老詹對於“籃球智商”的定義，能夠當主教練的人並不算很多。
關於主教練，老詹重點表揚了雷霆主帥戴格諾特，又提到了2011年兵敗總決賽之後球隊重新崛起的原因，斯波是老詹心目中第一功臣。老詹說斯波在2011年輸掉總決賽後，找到橄欖球名帥請教，回來後就給球隊安排了新的進攻戰術體系，其中最重要的變化，是波什去打5號位。
於是波什就成爲了老詹心目中兩連冠熱火的第二功臣，因爲波什之前的舒適區是大前鋒位置，場均20+10信手拈來，但爲了球隊取得成功，他開始苦練底角三分，目的就是爲了拉出假想敵中泰森·錢德勒、希伯特和鄧肯等內線，讓熱火的側翼空切空間變得更爲開闊。
但你要聽老詹最後的總結，波什能夠在職業生涯那個階段做出這種犧牲和改變，歸根結底，還是“籃球智商”的體現，“因爲他完全清楚自己來到這支球隊想要的是什麼。”
至於到底誰的籃球智商最接近自己，老詹想來想去，就列出了一個名字：隆多。他說自己完全不明白爲什麼隆多這樣的聰明人沒有去當個主教練，隆多也迅速反應，在社交媒體上回應說“我就等詹姆斯買下拉斯維加斯的球隊後去當主教練呢。”
至於隆多到底有多聰明，或者“籃球智商”有多接近詹姆斯，老詹沒有細說，但隆多自己之前同樣上雷迪克的訪談節目裏說過一件事，大概可以作爲證據：他們兩位在2020年作爲湖人隊友拿下冠軍的那一年，總決賽之前看了東部決賽綠凱對熱火。兩人當場就約定了一件事，如果熱火打進總決賽，詹姆斯來搞定斯波，如果綠凱進了，隆多來搞定史蒂文斯。隆多的原話是這樣講的：不是湖人擊敗熱火或者綠凱，而是如果我倆“執教”得比對面主教練更好，那麼我們就會贏。我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耳畔只響起了沃格爾哀怨的聲音：你倆禮貌嗎？
當然了，據我觀察，這三集視頻出來之後，反響並沒有很熱烈，流量仍遠遠不及GOAT排名、哈登到底還行不行、杜蘭特是不是又想走了以及湖人到底能不能進前八拿到兩條命等話題。當然監聽員們還是有自己的辦法，譬如3個小時的視頻裏，他們能摘出一篇“詹姆斯說2011年輸掉總決賽是因爲角色球員不行”之類的內容，如果你真去看了原視頻，你就知道詹姆斯原話是“角色球員非常重要，重要的不是他背的合同，底薪合同也無所謂，重要的是適配和互補”，詹姆斯也說了自己在2011年總決賽打得如同一坨屎，但你要真把這些話原封不動的掏出來，那你可能就真的是有點mind the game的意思，但很顯然監聽員們對此向來nevermind。
郭德綱曾經說過，健康對於相聲演員是很重要的，三個說相聲的，活得最久的那個就是藝術家。但這確實只是一個包袱，詹姆斯將職業生涯延續了21年，看起來還要延續個幾年，但他還能夠在三分線後10投9中，剛子卻已經開始抄網絡段子了，所以只要你仔細看，活得久和老藝術家之間還是有一條明確界限的。現如今老藝術家跟我們分享一點藝術人生的經驗，卻未必有人真的願意聆聽，大家可能更樂意去了解老藝術家生活中虛僞的一面，這大概就像是有人在你耳邊溫柔地鼓舞說黑夜總會過去，你卻抬頭問什麼夜總會，我一時也說不清楚這是誰的遺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