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們都盼着追夢迴來了？晚了！
這是我這個禮拜裏第二次寫勇士。一般來說我們會避免這種事情發生——除非這支球隊真的出了什麼大事。
勇士倒也沒出什麼特別大的事，不過是連續兩個主場輸了猛龍和鵜鶘一共51分而已。兩場比賽的進程幾乎一致，勇士首發上來就被對手打爆，換上替補，一樣被打爆，下半場勇士假裝反擊一下，讓百無聊賴的對手重新燃起戰意，然後繼續被打爆。兩場比賽一共96分鐘，勇士從頭到尾沒有領先過一秒。大通中心裏的噓聲鋪天蓋地，而勇士甚至連一個站出來指責球迷不滿的人也沒有。
庫裏說他和球迷們想得一樣：“老實說，我也在噓我自己，在我腦子裏噓我們的球隊。不僅因爲我們輸了球，更因爲我們輸掉比賽的方式。”
他當然不夠格去指摘球迷，打猛龍他14中2只拿9分，打鵜鶘是13中4的15分。這和他本賽季場均的26.7分相去甚遠。在這兩場比賽裏，那個去年季後賽在更衣室裏發表演說、然後在國王主場搶七砍下50分的庫裏不見了，那個在對陣開拓者的比賽裏揚手號召主場球迷喊加油、在球隊萬馬齊喑時連續打進關鍵球的庫裏也不見了。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平凡的35歲後衛，在對手的圍追堵截下猶猶豫豫，既沒法靠自己的技巧和靈活擺脫對手，也一再投失那些對以前的他而言輕而易舉的投籃。他看起來很疲憊，沒有活力，沒有心氣，甚至連脾氣也沒有。
週一我寫勇士，說科爾還得頭疼，沒想到這麼快、這麼狠地應驗了。科爾自己說球隊出現這種情況主要是缺少能擰繩的領袖：“我們總是落後得太快，這導致我們現在有點脆弱，缺乏信心。這種情況時有發生。精神力和信念感是我們夜以繼日地對抗那些有天賦的球隊時所必須具備的，但現在我們有點太安靜了。我們的一位助教說，我們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安靜的球隊，我們需要有人把我們召集到一起，一起戰鬥，一起去競爭。我們需要追夢，我們需要克里斯（保羅），我們需要那些能振奮軍心的人。”
這是長久以來人們對庫裏的詬病之一，人們認爲他不是一個真正的領袖。真正的領袖需要在最不利的情況下充滿熱情，在最糟糕的環境裏意志堅定。即便球隊深陷泥潭，你也要表現得彷彿一切困難皆是幻覺，嚇不倒你。你可以輸，可以打得糟糕，但你的嘴巴和肢體語言絕對不該在輸球之前表現出那些沮喪、無力和迷茫。
在這支王朝球隊裏，庫裏是球迷的寵兒和球隊的招牌，但長久以來，科爾和追夢確實分別在場下和場上接過了一部分領袖的責任。當追夢因爲對努爾基奇揮出的那拳而被禁賽之後，勇士的更衣室顯然變得躁動不安了。更衣室不穩、核心狀態不佳、球隊缺乏信念感、防守一塌糊塗，再加上這些潰不成軍的失利，這彷彿營造出了一個格林的最佳迴歸環境。科爾說，格林會在勇士隊接下來的四連客中復出。時移世易，和他打太陽灰溜溜地被趕出場，遭遇千夫所指的時候相映成趣，如今勇士球迷們反而期待這位球隊元勳趕緊回來撥亂反正了。
他能做得到嗎？
我不會說“不能”，但我覺得起碼是“很難”。
不提格林能不能改變球隊，首先他自己的發揮就得先打上一個問號。在過去的三個半星期裏，格林一直在接受心理諮詢。時至今日，也沒人跳出來說格林到底是有病還是沒病，但我們起碼可以確認一點，那就是在他歸來之後，整個聯盟對他的容忍尺度將會更加嚴格。
科爾說，格林回來之後，他將向格林強調一條“沒有但是”規則。過去每次格林陷入麻煩時，他經常用“對不起……但是……”的句式。但是之後全是藉口，等於給前面的歉意打上折扣。未來當格林需要向他人道歉時（什麼，他居然還想繼續道歉？），道歉之後不能有額外的解釋。這就是新嚴格尺度的一部分。當你先打普爾、再踩小薩、鎖喉戈貝爾又拳擊努爾基奇之後，你當然不能責怪大家用有色眼鏡看你，這一切都是你活該。
不提背景，就聊結果，一個被更嚴格對待的格林真的還能是那個格林嗎？在過去十幾年裏，格林一直是勇士隊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他可能是整個NBA裏最擅長不斷挑戰裁判底線，並通過在底線上下蹦迪來幫助所在球隊獲利的球員。那些狡猾和固執的部分成就了他，也成就了金州勇士隊。如果你對這件事有異議，可以回去看一看2022年的總決賽第二場。
格林一直是個壞蛋，但從來不是個傻子——起碼在這個賽季之前不是。他總是能給球隊帶來防守、策應、熱情和活力，與此同時儘量少地讓自己和球隊陷入困境。休息一個月可能能幫助他找回清醒的腦子，但這不可能讓他恢復自己的運動能力。在被裁判“嚴加看管”的大環境下，我們很難看好他幫助勇士走出困境。
都已經到這份上了，大家都沒必要把窗簾拉起來，把身體搖起來，裝成一副火車還在開的樣子。勇士隊不是因爲更衣室內亂纔不行的，也不是因爲科爾推行“功勳籃球”纔不行的，更不是因爲“缺少領袖”纔不行的。他們的問題比這些大得多、也簡單得多，就是單純的能力不行了。
無須諱言，庫裏的能力也下滑了。他也在下滑，他的隊友也在下滑。自己的情況變差了，負擔還更重，也難怪他現在這幅身心俱疲的死樣子。科爾說的那些“需要領袖”的傻話，騙騙兄弟可以，最好別騙自己。回看2022年的總決賽，你就知道能帶勇士贏球的不是什麼領袖，而是庫裏多扔進去幾個三分球。格林的歸來可能能給勇士短暫地打打雞血，幫球隊贏一兩場球，但不可能解決勇士那些已經深入骨髓的問題。
勇士最大的問題，就是老將的下滑。上賽季，由庫裏、克萊、盧尼、格林和維金斯組成的“冠軍五人組”上場331分鐘，每100分鐘能贏對手21.9分，在102組上場至少100分鐘的五人組中排名第一。本賽季，這套陣容出場僅113分鐘，淨效率爲負9.8，在45支至少出場100分鐘的五人組中只排到第37位。
在對猛龍的下半場開始時，科爾拿掉了庫明加和維金斯，轉而使用波傑姆斯基和薩里奇，效果一度不錯，打出了17-9的攻擊波，讓勇士隊在第三節一度將分差縮小到9分。但當猛龍重新提升他們的比賽強度之後，這套陣容還是很快就被摧毀了。這場比賽是本賽季勇士比賽的一個縮影。老人們的活力不行了，科爾只能轉而重用新人。新人們雖然有其優點，但能力其實也不夠強，最後到了關鍵時刻還得多用老人。
本賽季科爾換了13套不同的首發，過去6場裏就換了4套，但還是沒找到一套能穩定發揮的輪換。沒有任何陣容是能穩定贏分的，沒有任何調整是能一直起作用的。這可能是科爾的問題，但我更傾向於是現有的勇士球員們無論怎麼排列組合，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兒。
我們現在說的都是賽季前一再重申的內容，沒什麼新意，勇士打成這樣也並不令人意外，只是我們知道一定會發生的事情真的發生了罷了：勇士的核心陣容都很老了；隊裏有尺寸的運動員沒有投射，有投射的運動員沒有運動能力；科爾說格林和保羅對球隊很重要，但當勇士擁有他們的時候，也從未表現出任何統治力；他們的防守相當糟糕，117.8的防守效率只能在聯盟裏排第23，這是自科爾上任以來，勇士隊第二次防守效率排名聯盟後10位——上一次是2019-20賽季，勇士一整個賽季只贏了15場比賽。這支球隊的缺點實在太多了，以至於我們還沒提到他們交了多少奢侈稅。
當追夢在12月13號被無限期禁賽後，勇士隊總經理小邁克·鄧利維曾經表示，接下來的 15-20 場比賽將是決定球隊未來決策的關鍵，現在剛好過去了14場。而時至今日——我不是說連續輸了兩場球的事，而是打了半個賽季，球隊17勝20負，排名西部第12，而且很多比賽場面一塌糊塗的事——我想所有明眼人都已經看出來了，勇士已經不再是過去我們熟悉的那支西部豪強了，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留下的只有“同意捐獻”四個大字。這支球隊能重返聯盟頭部爭冠組的概率已經微乎其微。“缺乏信念”更不是勇士打不好的主觀原因，而是球隊實力不足帶來的必然結果。
勇士未來應該怎麼做？我覺得答案已經擺在桌面上了：既然這支球隊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重返光榮，那要做的只有拆掉它。除了庫裏，任何人都可以被擺上貨架，而且考慮到手頭籌碼的含金量，也許比起更能提升球隊的那些實力派球員，更合理的目標是單純地省錢。庫裏要學着在一支贏不了多少球的勇士隊裏度過自己職業生涯的最後時日，而他的球迷也要逐漸習慣這一切，這不容易，但很有用。
2022年的冠軍固然美好，但那已經是勇士國度夕陽西下最後的餘暉。無論是庫裏、拉科布、小鄧利維，無論是勇士隊的其他隊員還是球迷，成年人都應該瞭解一個道理：如果你不想對一件事情失望，那就更不要對它抱有沒必要的期望。斷舍離是一種智慧，希望每個人都能擁有它。
只有誠實地面對自己，才能及時地挽回損失。
